等到天快黑了,楚封開始做晚飯。飯菜都擺上桌後，才去叫醒洛周周。

  「周周。」他輕輕拍著洛周周的肩，叫著他名字。

  洛周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嘟囔著問道：「天亮了嗎？」

  楚封說：「該吃晚飯了。」

  洛周周微微張著嘴,愣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問道：「我睡了一天嗎？」

  「是啊,睡了整整一天,所以你該吃飯了。」楚封說。

  洛周周撓了撓臉,「那我也太懶了,齊汾如果在這裡的話，會將我罵死的。」

  楚封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那起來吃飯吧。」

  洛周周坐起身，楚封彎腰給他套鞋。他看了看身旁,驚訝地問道：「為什麼床上這麼多你的衣服？被子也這個樣子？」

  楚封手上動作一滯,繼續給他套鞋子,嘴裡說：「你不記得了嗎？」

  洛周周一愣,偏著頭開始回憶。

  楚封直起身看著他。

  「唔，我想起來了，好像是我去把你的衣服拖來，還把被子捲起來的。」洛周周有點羞赧地說：「開始腦子裡有點昏昏沉沉。」

  楚封說：「沒事的，走吧,去吃飯。」

  到了餐廳,洛周周遠遠就看到了那一桌子菜。他快步走到桌前,驚訝地問：「家裡要來客人嗎？怎麼這麼豐盛？」

  楚封說：「沒有客人,就咱們倆。」

  洛周周歡喜地走到桌邊，看了看，拿起碗開始盛雞湯。

  盛滿後小心翼翼地捧到楚封那邊放下,說：「涼了再喝，你辛苦了。」

  「謝謝。」楚封微笑著道謝。

  洛周周又給自己盛滿一碗，提起筷子，問道：「可以吃了嗎？」

  「可以。」

  飯菜很香，洛周周歡快地吃著，楚封就在一旁看著他，不時夾起一筷子菜放到他碗裡。

  「多吃點。」楚封說。

  洛周周這才注意到楚封眼前的飯菜都還沒怎麼動，說道：「你也吃呀。」

  「好。」楚封一邊應著，一邊又夾了只雞腿放到洛周周碗中。

  等這頓飯吃完，洛周周癱在椅子上不想動，微微眯起了眼睛。

  「要不要去休息？」楚封看了他半晌後問道。

  洛周周搖頭說：「睡了一天，不想睡了，我想看電影。」

  「那你先去看，我將這裡收拾乾淨再去陪你。」

  「我幫你。」

  洛周周站起身去端碗，被楚封趕緊阻止了。

  「你去坐著看電影，我來就好。」

  楚封心神不寧地洗碗，頻頻回頭去看洛周周。

  洛周周現在卻一掃白天的萎靡，精神奕奕的，電影也看得津津有味，不時還發出笑聲。

  他回頭看楚封，正好撞見楚封也在看他，興奮地說：「還有多久？要我幫你嗎？早點做完一起看電影。」

  「馬上就好，你別動，坐著就行了。」楚封連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他將廚房清理乾淨後，又切了一盤水果端出去，放在洛周周面前，說：「邊吃邊看。」

  「謝謝。」洛周周對著他笑了笑，捻起一塊水蜜桃放到嘴裡，眼睛頓時亮了，「好甜。」

  又捻起一塊遞到楚封嘴邊。

  楚封咬住那塊水蜜桃，見洛周周繼續看電影，含蓄地問道：「周周，需要我的衣服嗎？或者被子？或者讓我抱著你？」

  洛周周正看著投影發笑，頭也不回地說：「不用，我不冷。」

  說完又轉過頭看向楚封，了解地問：「你想要我抱你嗎？」

  也不待楚封回答，他湊上前抱了抱他，又在他嘴上啄了幾下，安撫地說：「等我看完這部電影再好好抱你。」

  楚封看著洛周周又轉回頭，對著電影哈哈大笑，神情複雜起來。

  他靠在沙發上，將關掉的終端打開來，忽略掉那些未接通話和未信息，快速輸入「假髮情」，「發情前徵兆消失」，再點擊搜索。

  但是那些內容都五花八門，他看了半天也沒找到類似情況，只得關上了終端。

  夜深了，洛周周還在看電影。

  可這部剛結束，片尾曲都才響起，三維投影就沒了。

  「怎麼了？突然就沒了？」他詫異地問旁邊的楚封。

  楚封將手裡的遙控器悄悄塞到沙發坐墊的縫隙里，說：「可能信號沒了吧。要不就去睡覺了？已經一點了。」

  「哇，一點了。」洛周周驚嘆道：「不知不覺都一點了。」

  「是啊，所以你該睡覺了。」楚封說。

  洛周周眨著眼睛看向他，說：「但是我一點瞌睡都沒有。」

  楚封長嘆一聲，將頭靠在沙發椅背上，「只怪我白天讓你睡多了。」

  「那怎麼辦呢？」洛周周問。

  楚封眼睛看著房頂，跟著問道：「是啊，那怎麼辦呢？」

  他又側頭看向洛周周，「還要看電影嗎？」

  洛周周猶豫了下，說：「不看了，一天只能看兩部，看多了會把前面看的忘掉的。」

  楚封和他對視了會兒，問道：「你會玩遊戲嗎？」

  「不會。」洛周周搖頭，說：「但是我可以學。」

  「我也沒玩過，應該挺簡單的。」楚封打開自己的終端，「我來找找看，找一款遊戲讓你打發時間。」

  楚封在終端里翻找了半天，只到了個終端自帶的小遊戲。

  經過一番研究後，再教給了洛周周。

  夜深了，室內只亮著一盞橘紅色的落地燈，楚封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洛周周枕在他臂彎，撥弄著浮空在面前的顯示屏，認真玩著遊戲。

  畫面上是一隻小熊，手裡抱著個大大圓圓的木桶。那裡面裝著蜂蜜，小熊要突破各種障礙，將蜂蜜搬運到山頂。

  因為是自帶遊戲，製作很粗劣，遊戲內容也簡單無趣，但洛周周玩得很認真。

  遇到山澗，就砍樹搭獨木橋，遇到河流，就將木桶頂在頭頂游過去，一路推著木桶往山頂走。

  就算中途失敗重新再來，他也毫不泄氣，熟練地在木桶里裝上蜂蜜，過掉已經重複過無數次的起始關卡，繼續往前。

  楚封中途醒來過兩次，都見他在認真地操作那隻小熊，推著蜂蜜桶往山頂爬。

  「還不困嗎？」楚封帶著濃濃的倦意問道。

  洛周周搖頭說：「不困。」

  「這是在推第幾個罐子了？」

  「不是罐子，是木桶，還是你開始看見的那隻桶。」

  「……如果累了就別推了。」

  「沒關係，不累的。」洛周周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隻小熊，指揮它跳過橫貫在路上的粗樹幹。

  「哈，成功了。」他興奮地握了握拳。

  楚封清醒了點，問道：「是推到終點了嗎？」

  「還沒有，這是路上遇到的第四關。」

  「不錯不錯，都通四關了。」

  「嗯，只剩下六關就到山頂了。」

  楚封看了眼自己的終端，半夜三點，洛周周推這個已經推了兩個小時。

  「有感覺到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

  「如果覺得哪裡不對勁就趕緊叫我。」

  「知道了，你快睡吧。」

  洛周周湊近了些，安撫地在他臉上親了親。

  楚封再次醒來，是在沉睡中感受到身體的某種變化，一股燥熱不安的力量，在他體內橫衝直撞尋找著出口。

  他睜開眼的瞬間，鼻端便嗅到香甜的橘子味，絲絲縷縷地飄散在整個房間。

  是omega發情的信息素味。

  他睡意立即全部飛走，低頭看向自己臂彎。

  洛周周已經沒枕在那裡，而是背對他直直地坐在沙發上。

  浮在半空的終端屏幕依舊亮著，畫面上還是那隻粗糙的熊，抱著個大木桶在游泳，動作非常滑稽。

  一根細白的手指在上面划動，洛周周正操縱那隻熊踢著後腿前進，看上去什麼事情都沒有。

  楚封怔了怔，再次在空中嗅聞，確定那股橘子甜香越來越濃郁。

  那就是洛周周的信息素味道，而且自己的身體反應也不會作假。

  他對著洛周周的背影，小心地喊了聲：「周周。」

  洛周周正在三維屏上划動的手指頓住，慢慢轉回頭看向楚封。

  燈光下，他臉色已經泛起不正常的紅暈，額角也布滿了汗，漆黑的眼珠霧蒙蒙的，像是罩上了一層水氣。

  「周周，你不舒服怎麼不叫我？」楚封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該睡著的。」

  洛周周看著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說：「楚封，我發情了。」

  「我知道。」楚封趕緊坐起身，從後面將他攬進懷裡，心疼地說：「你不用忍，可以叫醒我的。」

  比剛才更強烈的信息素衝擊著楚封，他心跳加速，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洛周周聲音控制不住地發抖，他說：「可是我小熊的蜂蜜還沒推到山頂，我想再忍一會兒，只要再忍幾分鐘就夠了。」

  「還差多少？我看看。」楚封低啞著嗓音問他，並接過終端。

  在他看終端的時候，洛周周在他懷裡轉過身，視線停留在他臉上。

  越湊越近，湊到他脖子旁嗅聞，鼻息熱熱地就扑打在皮膚上。

  嘴裡還喃喃地說：「還差，還差一點點就推到了。」

  楚封看著顯示屏。

  這隻該死的熊滾了一晚上的蜂蜜罐子，現在才滾到半山腰，哪裡像洛周周說的，再過幾分鐘就能滾到山頂去。

  他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一邊操縱那隻熊往前推罐子，一邊問道：「可不可以讓它明天再推？」

  洛周周已經摟住他的脖子，滾燙的唇也貼了上去，呢喃道：「那它，它今晚怎麼辦？」

  楚封心底發顫，手下一滑，那熊差點被天上掉下來的石頭砸中。

  好在他及時往左邊一點，熊就跟著避了過去。

  見洛周周已經沒注意屏幕，楚封用左手摸到茶几上的遙控器，關好門窗，不留一絲縫隙。

  再揭下後頸的腺體貼，強勁的alpha信息素，鋪天蓋地地涌滿整個房間。

  他翻了個身，將洛周周放在沙發上，俯視著他說道：「小熊今晚發情了，讓他發情結束再接著推。」

  ……

  一夜過去，快到中午了，楚封才醒來。

  他眯著眼看了下時間，將懷裡熟睡著的人，輕輕放在了枕頭上。

  洛周周已經被他清洗過身體，現在穿著乾淨的睡衣，縮在被窩裡睡得很香。嘴微微張著，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

  楚封又看了他一會兒，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他赤著腳和上半身，將扔在牆角的阿寶放回椅子，再走到衛生間去洗漱。

  昨晚清洗的時候沒控制住，衛生間裡也是一片狼藉。

  他將浴缸里快要溢出的水放掉，散亂著的毛巾扔到髒衣簍里，快速地刷牙洗臉，準備套上乾淨的T恤。

  轉身的時候，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的後背，全是一道道紅色的抓痕。

  「這是小熊爪子嗎？」楚封反手去摸那紅痕，笑了起來。

  洛周周迷迷糊糊中聽到咔嚓咔嚓的脆響，手指還被輕輕捻動著。

  他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楚封正坐在床邊，面前攤了一張報紙，握住自己的手正在剪指甲。

  「你在給我剪指甲嗎？」洛周周出聲問道。

  話一出口，才發現嗓子啞了，說的話差點自己都沒聽清。

  「我把你吵醒了嗎？」楚封看向他，柔聲問道。

  「沒事。」洛周周說完，又將腳從被子裡伸出來，「還有腳。」

  楚封又捧起那隻腳，認真地剪起指甲來。

  「身上還難受嗎？」他問道。

  因為怕洛周周害臊，他問得很含蓄。

  洛周周看著頭頂沒做聲。

  「怎麼了？」楚封停下手上的動作，擔心地問道。

  「我在感受。」洛周周說。

  楚封頓了下，說：「那你感受出來了嗎？」

  「感受出來了。」

  洛周周將腳收回來，掀開被子翻了個身趴著。

  他轉回頭看向楚封，示意他去瞧某個部位，說：「那裡痛，還有腰也酸得很。不過沒事的，我覺得和這點痛比起來，舒服的感覺更多。」

  他的語氣很坦然，眼眸像湖水，清澈見底。

  楚封的心跳像是停滯了幾秒，說：「你趴著別動，我看看你脖子後的標記。」

  洛周周順從地趴著，一動不動。

  楚封湊近了，俯身去看他後頸的腺體。

  那塊皮膚上面有著兩個深深的牙印，還紅腫著，隱隱逸出的信息素，已經從單純的橘子味，混合進了他的味道。

  楚封說：「你先躺著休息，我抓緊時間去給你做飯。」

  他不知道洛周周下一波發情熱什麼時候到來，得抓緊時間將速食飯菜熱好，讓他吃下去恢復體力。

  發情期間的omega，會對標記自己的alpha產生強烈的依戀，變得非常黏人，一分鐘也不能分開。

  楚封謹記著曾經學過的生理知識，有些擔心洛周周會不放自己離開。

  洛周周聽了這話，不出意料地出現抗拒的神情，他飛快地轉回身，扯住了楚封的衣角，嘴裡說：「我不餓，你別去做飯。」

  「很快的，飯菜都有，熱一熱就能吃，我馬上就能過來。」楚封柔聲安撫他，又說：「你聽聽音樂，看看終端，這會兒時間一晃就過了。」

  洛周周聽完這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本來緊緊拽著楚封衣角的手指，一根根鬆開。

  「那你去吧。」他爽快地說。

  楚封鬆了口氣，將床邊的報紙團起來丟進垃圾桶，一邊走向門口一邊說：「我很快就過來，別著急。」

  「我不著急。」洛周周回道。

  楚封到了廚房，洗手後打開冰箱，取出兩盒速食飯菜丟進微波爐。

  趁這時間他又切了兩盤水果，細心裡插上小叉子，給洛周周端進臥室去。

  剛推開臥室門，他就頓住了。

  半空是一張三維顯示屏，那隻毛髮粗糙的棕熊，又搬著蜂蜜木桶，哼哧哼哧地往山頂滾。

  洛周周精神奕奕地跪坐在床上，正操縱著棕熊躍過一條深溝。

  「周周，吃點水果。」楚封將水果盤端到床頭柜上。

  「謝謝，我等會就吃。」洛周周頭也不回地說道。

  楚封在床邊坐下，耳里聽著粗劣的電子配樂，還伴著洛周周時不時興奮的一聲歡呼。

  他的嗓子還啞著，歡呼時偶爾只能發出短促的氣音，也絲毫減低不了他的興致。

  「周周，那你記得吃水果，我去把飯給你端過來。」楚封說。

  「好的。」

  洛周周正讓棕熊爬上一根樹，想翻過面前的障礙，聽到楚封的話，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那我走了。」楚封重複道。

  洛周周還是沒有回頭，說：「好的，去吧。」

  楚封走到門口，回頭又說：「我去做飯了，要一會兒時間的。」

  洛周周這次轉過了頭看向他。

  就在楚封露出微笑時，洛周周也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

  「謝謝你，楚封。」

  說完這句後，他又轉回了頭，繼續對付那隻棕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