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周周一手抱著阿寶，一手提著烏龜籠子,走在去公交車站的路上。

  李管家拉著大皮箱,安靜地跟在他身旁。

  冬天的夜晚,別墅區的路上再沒有其他行人，路燈把他和李管家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將軍府。

  將軍府隱沒在一片黑暗中,只有二樓的某間房透出橘紅色的燈光。

  窗戶開著,有兩個人站在那裡,往自己這邊看著。

  洛周周知道,那是洛佩和洛佩夫人。

  看見他停下腳步轉身望著別墅區，窗口的人退了回去，將窗簾也拉上了。

  「少爺，怎麼了？」李管家走在前面發現人沒跟上,轉身問道。

  「您知道將軍為什麼突然要我去楚封那裡住？」

  李管家依然沒有什麼表情，語氣平淡地說：「少爺不要多想，將軍就是不放心讓別人照顧你。楚封和他同在軍部，又是上將，想來也不會虧待你，這才讓你住到他那去的。」

  洛周周猶豫地問道：「那將軍真的沒發生什麼事吧？」

  「沒有。」李管家直視著他回答道。

  洛周周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輕鬆起來,只埋著頭憂心忡忡地往前走。

  李管家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公交車站正好停著一輛計程車，洛周周等李管家將皮箱放到後備廂，這才抱著阿寶和兩隻烏龜上了車。

  「李管家再見。」洛周周透過車窗揮手。

  「少爺保重。」李管家對他行了一禮。

  洛周周給司機報出地址,直到快到楚封家小區了，才想起還沒給他說這件事。

  兩人才告別分開沒過一會兒，不但又要見面，還要去他那裡住，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很驚訝？

  計程車停在小區門口，司機幫洛周周取出皮箱後，就開車走了。

  洛周周將阿寶和烏龜籠子小心地放在皮箱頂上，開始給楚封撥打終端。

  幾聲鈴響後，終端那頭傳來楚封柔和的聲音。

  「周周，還沒休息嗎？」

  「還沒有。」

  「那你在做什麼呢？」

  「我在你家樓下。」

  「嗯？」楚封像是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洛周周又重複了一遍，說：」我現在正在你家樓下。」

  終端里先是安靜了幾秒，接著傳來一陣動靜，像是在匆忙間碰到了什麼。

  楚封簡短地說道：「你站著別動，等我下來。」

  掛斷終端後，洛周周抱起了阿寶和烏龜籠子，靜靜地站在大皮箱旁邊。

  夜晚很冷，呼出的氣都是白色，街上已經沒有了行人，只有幾輛車從身邊呼嘯而過。

  大小烏從冬眠中被吵醒，有點不安地在籠子裡動，洛周周安慰道：「別怕，是去楚封家裡，你們也認識他的，到了以後就繼續睡。」

  大概過了幾分鐘，小區內傳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

  洛周周抬眼看去，看到樹影斑駁的小區道路上，楚封穿著一件單衣，對著大門口跑了過來。

  楚封也看見了洛周周，看到他懷裡的阿寶和手上的烏龜籠子，還有腳邊的大皮箱。

  但他停到洛周周面前時，什麼也沒問，表情也沒有絲毫異樣，只是伸手將他攬到懷裡，拍了拍背，說道：「走吧，回家。」

  然後一手拖起皮箱，一手牽著他的手，往小區里走去。

  進了屋後，楚封調高了房間溫度，將洛周周的大衣圍巾都脫下來，掛在衣帽架上。

  又摸了摸他的臉，說：「還好，沒凍著。」

  接著將那大皮箱提往主臥，嘴裡問道：「周周，你就住在這個房間好嗎？」

  洛周周跟了進去，發現就是自己上次睡過的房間，問道：「這是你的臥室嗎？我要住你的臥室。」

  楚封打開皮箱，將裡面的衣物取出來放在床上，嘴裡回道：「是的，這就是我的臥室。」

  將皮箱裡所有衣服都取出來後，他拉開一旁的衣帽間門。

  裡面的燈光瞬間亮起，偌大的衣帽間空空蕩蕩，衣物和鞋帽只占了右邊一小塊，左邊整個都空著。

  楚封將他的衣服掛在左邊，洛周周突然說：「挨在一起嘛。」

  「什麼？」楚封停下手上的動作。

  洛周周指指那些衣服，說：「讓它們挨在一起。」

  楚封笑了笑，說：「好，挨在一起。」

  然後又將洛周周的衣服都掛到右邊來，挨在自己的那些衣服旁邊。

  抖開一件大衣，他像是不經意地問道：「周周，你來我這裡，洛將軍知道嗎？」

  提到這個，洛周周有點興奮又有點茫然地說：「就是他讓我來你這裡的。」

  楚封手下一頓，「哦，為什麼呢？」

  「他去軍部協助調查點事，讓我來你這裡住，免得被其他人打擾。」

  洛周周說完後，抿了抿唇，問楚封道：「他說的是真的嗎？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楚封將他的一雙鞋擺正，口氣隨意地說道：「是真的，你這樣一講，我才想起來這事。別擔心，你爸爸很快就回家了。」

  有了楚封的保證，洛周周徹底放下心，露出了輕鬆的神情。

  他飛快地跑回客廳，將阿寶抱了進來，放在床上。

  又將大烏和小烏從籠子裡取了出來，問楚封道：「它們要睡覺，可以找個紙箱給我嗎？

  楚封正在廚房，拿了兩個橙子在給他榨果汁，聞言就放下手裡的東西，開始翻箱倒櫃地找紙箱。

  他這屋子空曠得能一眼望到頭，幾下就把能儲物的地方翻完了，半個紙箱也沒找到。

  「那就讓它們在籠子裡呆一晚上，明天我去買魚缸。」洛周周蹲在烏龜身邊說。

  楚封又站著想了會兒，突然說：「有了。」

  他快步推開書房門，從書架上取下來一樣東西，抱到了客廳。

  「用這個做它們的窩。」他將手裡的東西展示給洛周周看。

  這是個圓圓的透明水晶器皿，最外面是無數個多棱面，非常漂亮，下面還有個底座，看上去像個獎盃。

  洛周周捧起來仔細打量，問道：「這是什麼，很好看。」

  「是個擺件，沒什麼用，就給你的烏龜做窩吧。」楚封說。

  「好的，這個窩比以前的魚缸漂亮多了。」洛周周將水晶杯放到娃娃機旁邊。

  楚封從儲物櫃裡取出兩條嶄新的毛巾，鋪在水晶杯里，再蹲在洛周周身邊，和他一起看著水晶杯。

  伸手試了試杯底的溫度，楚封說：「今天先給它們用毛巾墊著，明天我去河邊裝點細沙回來，住著就更暖和了。」

  洛周周小心地將兩隻烏龜放進去，點頭道：「好啊，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裝沙。」

  楚封看了下時間，說：「不早了，今天你也累了，去洗個澡睡覺吧。」

  「好吧，你也早點睡。」洛周周打了個呵欠，眼角掛了點淚花，「你在哪裡睡覺？還是沙發上嗎？」

  「嗯，客房的床沒有鋪上，今天就算了，在沙發上睡一晚上，明天再鋪床。」楚封說。

  洛周周遲疑了下，說：「要不你去睡床吧。」

  「那你呢？」楚封不經意地問，隨手撥弄著兩隻烏龜。

  「我們一起睡床啊。」

  楚封的手頓了下，失笑道：「說什麼傻話。」

  說完揉揉洛周周的頭，催促道：「快去洗澡睡覺，我也累了，想早點休息。」

  「好吧。」洛周周起身，回臥室去洗澡睡覺。

  走了兩步又站住了，回頭看著楚封不動。

  「怎麼了？」楚封問。

  洛周周撓著自己的臉，轉頭看向一旁不回答。

  楚封想了想，說：「晚安，周周。」

  洛周周收回手，看著他說：「好像不夠哦。」

  「那樣怎樣才算夠呢？」楚封的聲音帶著笑意，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停在他面前。

  洛周周又伸手開始撓臉，被他握住拿了下來。

  「我覺得要加個晚安吻才夠。」洛周周說。

  「還差個晚安吻嗎？」

  洛周周覺得他的目光有點讓人發燙，突然不好意思起來。

  看向一旁，小聲說：「兩個也是可以的。」

  楚封輕輕笑了聲，抬起他的下巴，溫柔地觸碰他的嘴唇。

  在那裡停頓了片刻，再慢慢分開。

  「好了，現在可以去睡覺了。」

  「不是還有一個嗎？」洛周周說。

  楚封和他額頭相抵，低聲說：「晚安吻只能一個。」

  「那另一個是欠著嗎？」

  「好的，欠你一個。」

  等洛周周回了房，楚封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坐在沙發上思索了一陣後，按下通往天台的樓梯，走了上去。

  轉身收起樓梯，他踱到天台邊緣，靠著玻璃圍欄開始撥打終端。

  對面像是一直在等著他，鈴聲才剛剛響起，就被接通了。

  「楚封，我是洛佩。」終端那頭傳來洛佩的聲音。

  楚封也不廢話，直接進入正題，沉聲問道：「洛將軍，你出什麼事了？」

  洛佩說：「我的終端被監聽了，我使用了信號干擾器，但也只能拖十分鐘左右。」

  「你說。」

  「我會被捕，會被囚禁起來，所以讓周周去了你那兒。」

  「到底出了什麼事？」

  洛佩猶豫了幾秒，聲音略帶急促地說：「我發現了一樁秘密，足以顛覆泰倫聯盟的秘密。他們要抓捕我，逼我交出手裡握著的證據。」

  「能抓捕你的也沒有其他人，你知道了什麼足以威脅他的秘密，還獲得了證據？」

  洛佩說：「別問了，我不能告訴你。」

  楚封冷笑一聲，說：「洛將軍，如果你想用守住秘密的方式來保住性命的話，遲早會出事。」

  「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洛佩的聲音很低啞：「好在我一天不交出來，他們就一天不敢動我。」

  「你有其他辦法的，你知道我一直在尋找證據。」楚封沉聲道：「洛將軍，如果不將烏雲吹散，你永遠都會被恐懼籠罩。」

  「我不敢，也不能……我出事了無所謂，周周和琳達怎麼辦？」洛佩似是哽咽了一下。

  楚封握住終端，看著遠方的燈火，沒有說話。

  洛佩平靜了下，又說：「如果周周問起來，不要告訴他，能瞞多久算多久。楚封，我現在只怕他們抓住周周來要挾我，只要你護住他的安全，我就將你二十八名戰友的死因線索告訴你——」

  「洛將軍，我也長話短說。第一，就算你不提條件，我也會不惜一切護住周周。第二，我戰友的死因不需要你的線索，我大概已經清楚了。」楚封打斷洛佩的話說道。

  「那周周就拜託——」

  洛佩一句話沒說完就沒有了聲音，只聽見一片嘟嘟聲。

  顯然是信號干擾時間結束，自動切斷了通話。

  楚封又站了一會兒，剝了粒糖果丟進嘴裡，在寒夜裡靜靜看著遠方。

  直到衣擺都沾染上了霧氣，變得有點濕潤，這才打開天台通道，回了房間。

  夜裡，四處一片安靜，隱約聽到遠遠的街道有汽車駛過的聲音。

  臥室門被輕輕拉開，洛周周穿著印滿小熊的棕色睡衣，抱著阿寶，小心地走了出來。

  就著路燈透進房間內的光亮，他看見楚封躺在沙發上，只在胸腹間搭著一條毛毯，像是已經睡著了。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沙發邊停住，再緩緩蹲下身，將耳朵貼在楚封的胸口上方。

  心跳聲平靜而有力，像它的主人一樣。

  洛周周聽了一會兒，放心地舒了口氣，抱著阿寶，輕輕躺在沙發前的長毛地毯上，將自己蜷縮起來。

  「周周。」楚封突然出聲，打破了安靜。

  洛周周立即抬頭看向他，忐忑地問：「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本來也還沒睡著。」楚封坐起身，問道：「怎麼了？一個人睡覺怕黑嗎？」

  「不怕。」洛周周也抱著阿寶坐了起來。

  「那你怎麼——」楚封突然想到他聽自己心跳的動作，一句話戛然而止，斷在嘴裡。

  沉默一瞬後，他低聲說道：「傻瓜。」

  他起身抱過來阿寶，另只手將洛周周從地毯上拉了起來，說：「回床上去睡吧，這裡冷。」

  見洛周周要張口，他又說：「我陪你。」

  片刻後，楚封平躺在床上，一手枕在頭下，閉著眼睛。

  洛周周睡在床里側，在不停地翻來翻去變換姿勢。

  「不習慣嗎？一直動來動去的。」楚封突然開口。

  洛周周渾身僵住，頓時不動了。

  接著，他就被攬進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楚封的聲音在頭頂低低響起，「睡吧，我在這，好好的。」

  洛周周瞬間被熟悉的氣息包圍，那緊箍著身體的手臂，也讓他無比安心。

  他將腦袋擱在楚封的胸口，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意識逐漸朦朧，浮現在腦里的最後一個想法是：好像不睡在床底也還可以。

  第二天，洛周周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剛剛亮，也就早上六七點的樣子。

  那讓他舒適枕了一晚的胸膛已經沒在了，變成了阿寶柔軟的肚皮。

  他翻了個身，只覺得渾身懶洋洋地，四肢百骸都像泡在溫水裡，一點都不想動。

  但是想到今天還要上班，只得強行從被窩裡爬起來坐著。

  臥室門被推開，楚封站在門口，問道：「醒了？醒了就來吃早餐。」

  洛周周沒有理他，兩眼發直地坐在床邊，頭上幾根飛起的呆毛，看上去愣愣的。

  楚封走進來，俯下身看了他片刻，再伸出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

  洛周周像是這才回過神，慢慢地看向他，口齒不清地說：「我再睡十分鐘，十分鐘後叫我。」

  說完就向後倒在床上，瞬間又睡死過去。

  楚封怔了幾秒，啞然失笑。

  他將洛周周還垂在床外的腳放上去，蓋上了被子，再退出房間關好門。

  將餐桌上的早點放入保溫箱後，撥通了手上的終端。

  幾聲鈴響後，一道清冷的聲音傳出。

  「我是齊汾，不管你是誰，沒有正事要說的話，你就死定了。」

  「齊所長，我是楚封。」

  齊汾頓了下，問道：「有什麼事？」

  「我想給洛周周請幾天假。」楚封說。

  「為什麼請假？前兩天那傷不是已經給他放過假了？」

  楚封說：「他頸子上傷痕已經處理過了，沒有問題。」

  「那為什麼還要請假？難道還要心理治療嗎？」齊汾冷冷道。

  楚封沉默了幾秒，說：「洛將軍可能出事了，這幾天我要守著周周，怕他會遇到危險。」

  齊汾那邊頓時沒有了聲音，過了好一陣，才回道：「我知道了。」

  說完，就掛斷了終端。

  楚封抬頭看向窗外，天色不知什麼時候又暗沉下去，像是要下雨了。

  他正要去廚房，還沒走兩步，終端就又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號碼，神情瞬間冷凝，站著一動不動。

  直到鈴聲都快要結束，才去洗手間往臉上澆了點水，滿臉**地按下了接通。

  「楚封，在做什麼呢？」

  卡爾加帶著一貫和煦的微笑，出現在他面前的三維影像里。

  作者有話要說：冷靜點，洛佩和洛佩夫人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你們太敏感了，2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