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周周連洛佩夫人是什麼時候走掉的都不知道，等到回過神，發現房內只有自己一人。
他怔怔地看向終端，裡面有未讀信息在閃爍，顯示是楚封發來的，發送時間是昨晚十二點。
【ID54367】：周周，好夢，記得給咬傷的部位上藥。
洛周周走進洗手間，對著鏡子張開嘴，仔仔細細看尖牙的位置。
看了會兒，又伸出手，捏住一顆虎牙往外扯。
可是不管怎麼用力，那小小的虎牙紋絲不動。
他閉上嘴，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發現那眼底全是慌亂。
沉默片刻，他深呼吸了一口，對著鏡子說：「洛周周，你是吸血鬼，只是受了傷沒有恢復，牙齒會重新長出來的。」
他一連念了好幾遍，內心才慢慢平靜。
走到床邊，洛周周往後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出神。
後頸的牙印偶爾感到一陣酥癢，像是有螞蟻爬過，存在感極強地時不時提醒他，那裡被楚封咬過。
滴滴，滴滴。
終端響起。
洛周周懶懶地抬手，看見是楚封申請的視訊通話。
他心頭一跳，翻身就從床上坐起，剛想按下接通，就想起昨天的事，停下手猶豫起來。
但楚封一直不掛斷，那鈴聲不屈不撓地響著。
他還是忍不住按下了接通，顯示屏瞬間彈出，浮在半空。
當楚封的三維圖像出現時，洛周周的心停跳了兩秒。
他穿著軍裝，沒有戴軍帽，長腿交疊隨意地靠在沙發上，雙手環胸，正微眯著眼注視著自己。
非常好看，只是不知道嘴邊為什麼有團烏青。
洛周周將戴著終端的手微微抬起，垂眸看著。
他看見楚封突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先到達他眼底，再一層層漾開，接著說道：「周周，你可以把終端調遠一點，不然我就只能看到你的兩個鼻孔。」
洛周周哦了聲，按住調整鍵，看著前方影像右下方的自己拉遠縮小，整個人呈現在畫面里。
「怎麼樣？好些了沒有？」楚封打量了他幾秒，問道。
普通的一句問候，語氣卻比平常多了幾分柔和。
「好些了。」
「嗯。」楚封點頭。
他沒有再說什麼，洛周周也沒有話說，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過了會兒，楚封突然出聲：「周周，你昨天為什麼堅持要咬我？你是不是對omega和alpha有什麼誤會？還是真的是想喝一口血？」
他像在開玩笑般語氣隨意，最後一句還帶上了笑。
但眼底卻藏著不易察覺的鄭重。
洛周周卻輕鬆不起來，他全身瞬間崩得直直的，雙手揪緊兩側的床單。
「難道你不記得了？」楚封挑了挑眉。
「不記得了。」
「那我想想……」楚封拖長尾音，蹙眉凝思，做出回憶狀。
洛周周抿緊唇，緊張地看著他。
楚封突然放下腿，往前趨身，那張英俊的臉陡然放大在洛周周視野里。
「昨天你想咬我，我叫你撒手，你卻死也不放。」他小聲且嚴肅地說道。
「我不記得了。」洛周周迅速說完，側頭看著一旁空地。
「是嗎？不記得了。」楚封仍然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洛周周聲音小了很多，「不記得了。」
「你說要咬死我，喝光我的血。」
洛周周震驚地回頭，大聲道：「我沒有。」
「你有，只是你不記得了。」楚封肯定地說。
「我沒有！」洛周周臉色漲得通紅。
見楚封不相信地搖頭，他辯解道：「我只是喝一點點，不會咬死你，也不會喝光。」
楚封慢慢收起笑意，審視地打量著他。
半晌後說：「周周，記得我之前問過你，但是你沒有說實話。現在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麼，讓你對血產生濃厚的興趣。這種感覺是從多大年紀開始的？成年後？還是小時候？還是什麼事情觸發了你對血液的渴望？周周，告訴我。」
說完，他就往後靠在沙發上，看著洛周周。
洛周周摳著身邊的床單，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敢告訴你。」
楚封思索了下，回答說：「周周，你可以相信我。」
「族長說不可以相信任何人類。」
「……族長說的是其他人，不包括我。」楚封神色不變，看上去真誠且平靜。
洛周周內心陷入掙扎，臉上神情不斷變換。
楚封也不催促，就那樣靜靜地等著。
半晌後，洛周周深呼吸了一口，像是作出什麼決定。嘴唇張合幾次後終於出聲，語調還微微發顫。
「如果，我是一隻吸血鬼呢？」
楚封嘆了口氣，拿手扶住額頭，半晌後說道：「周周，你只是一隻omega，不是什麼吸血鬼。」
「可我真的是吸血鬼。」洛周周說。
「你不是。」
「我就是！」
「你是普通人，是omega。」
「去你的omega。」
「周周，你冷靜點——」
「我是！我就是吸血鬼！我不是什麼omega什麼alpha，我是一隻吸！血！鬼！」
洛周周胸脯起伏，兩手握拳，激動地漲紅了臉。
曾經最想保守的秘密，現在卻想所有人都知道。
他不在乎什麼異端，也不在乎會不會被火把燒死。
科研所電視台都來吧，楚封也離自己遠遠的吧。
無所謂。
他只想證明自己是只吸血鬼。
「看見我的牙了嗎？」他張開嘴，用手指著牙齒，聲音抖得不像話，「它只是暫時不想出來。如果出來了，我可以初擁你，證明給你看——」
「周周！」楚封突然大聲。
他神情嚴肅，微微向前傾身，「你是在逃避自己的omega性別嗎？」
不待洛周周回答，他繼續說：「omega是很美好的性別，發|情也不是恥辱。周周，儘管你不願意承認自己是omega，但是這是事實，你必須得去接受。」
「我是吸血鬼，我還聞到了你的味道，你是我的初擁匹配者。」洛周周說完，抿緊唇，嘴角倔強地向下撇。
楚封嘆了口氣，道：「周周，你聞到的是我的信息素，是alpha和omega之間的信息素吸引。周周，小孩子也知道這是常識。」
。
洛周周躺在床底。
垂下的床單隔阻開外面的世界，他抱著自己的雙臂，蜷縮在黑暗裡。
從和楚封通訊結束後，他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爬出來，走進洗手間，脫光全身衣服，赤|裸著站在鏡子前。
他審視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腦中反覆回想楚封的話，還有自己去查詢的資料。
「昨天你根本就沒遇到什麼吸血鬼的初擁者，你聞到的是信息素。」
分化結束後，會形成三種性別。除了beta，alpha和omega會聞到彼此的信息素，並受到吸引……
「周周，你發|情了，你頸後的牙印，就是我為了安撫你，留下的臨時標記。」
omega腺體成熟後，就會迎來第一次發|情。這期間，會想獲得alpha信息素的安撫。alpha咬破omega的性|腺，注入自己的信息素，這一過程叫做標記……
……
洛周周慢慢轉過身，將後頸的牙印暴露在鏡中。
他伸手輕輕按了按，在那凹凸不平的齒印下，按到了一小塊硬塊。
那就是腺體。
他又沉默地轉回來，拿起兩根白色的小紙條，一左一右含在嘴裡，尾端耷拉在嘴唇外。
看著怪模怪樣的自己，他咧嘴笑起來。
紙條差點掉了，他又趕緊閉上嘴，呼哧呼哧地笑，氣流吹得紙條一動一動。
笑著笑著，他開始流淚。
「你為什麼不聽話？你為什麼不長出來了？」
洛周周哽咽著，淚眼朦朧地注視著自己。
「告訴我，你為什麼就從吸血鬼，變成了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