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比試

  沈安安突覺一陣冷風從後背刮過,蹙眉回頭看了一眼,「奇怪,怎麼突然有些冷。」

  「許是湖邊風大,要不您還是回宴會廳吧。」

  「嗯,也好。」沈安安站起身從來的方向折回。

  回到宴會廳時,姑娘們也都回來的差不多了。

  端夢夢目光在沈安安腳上掃過,唇角勾了抹譏嘲的笑。

  「沈姑娘回來,是來參加長公主設的畫技比試嗎?」端夢夢身旁的姑娘笑盈盈說。

  滿京城哪個不知,端家三姑娘畫技一絕,可與四皇子相媲美,此問,分明是故意給沈安安難堪。

  「是啊,李姑娘怎麼知曉。」沈安安笑容可掬。

  李姑娘面色一滯,不曾想沈安安竟真敢接話,也是,她一個鄉下養大的村姑,哪裡會知曉京城的事情。

  「端三姑娘,看來這次菊花宴,你有對手了。」話是那麼說,可李姑娘臉上卻都是嘲笑的意思,分明是沒看的起沈安安。

  端夢夢溫溫柔柔的笑笑,說話也輕聲細語的,「小比試一場,什麼對手不對手的,大家都是朋友。」

  呵。沈安安冷睨著她。

  上一輩子,她最佩服她的就是裝腔作勢,會演戲的本事,可是給她羨慕壞了,那是她蕭淵面前怎麼都學不來的。

  「端三姑娘不會聽不出李姑娘說這話是抬舉吧?你還真敢應,難不成比試尚未開始,三姑娘就胸有成竹能奪魁首了?」

  沈安安也學著她樣子輕聲細語的,話卻讓端夢夢倏然變了臉色。

  她是在說她自視甚高?

  端夢夢抬眸望著笑容可掬的沈安安,狹長的眸子蘊藏著森冷的惱怒。

  這時,李姑娘開口了,「滿京城哪個不知夢夢是第一才女,畫技了得,也就你這個土包子不知,還來陰陽怪氣。」

  「好了。」端夢夢輕聲打斷了李姑娘的話,「沈姑娘說的不錯,比試還未開始呢,你就別胡言亂語了,萬一……沈姑娘深藏不露呢,我那點小伎倆,不是自取其辱嗎。」

  「嗤。」幾人發出了嗤笑聲,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

  「三姑娘是不是忘了那日宮宴的事了,沈姑娘可是連一個才藝都拿不出。」

  深藏不露,是屁都不會還差不多。

  端夢夢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也認為,若是沈安安有幾分能耐,又怎麼可能不在宮宴上一展才華揚名,還丟了和四皇子的賜婚旨意。

  一思及此,端夢夢心就揪的難受。

  她算什麼,只因為有個貴妃姑母,就要同她搶青梅竹馬的師哥嗎。

  沈安安目光掃向了方才說話的姑娘,「我自然拿不出,畢竟那日……有你在嘛,我的才藝怎麼能展示給狗拿耗子的人看呢。」

  「……」那閨秀氣紅了臉想爭辯,沈安安卻已施施然走了。

  一群只會亂吠的狗,有什麼好費口舌的。

  「和那些姑娘們聊了什麼?」沈夫人拉住她的手問。

  沈安安勾了勾唇,「沒什麼,寒暄幾句,提了提等會兒的畫技比試。」

  「嗯。」沈夫人點頭笑說,「聽說長公主今年還設了彩頭,保證是閨秀們都求之不得的物什,也不知究竟是什麼。」

  「姑娘們喜歡的無非綾羅綢緞,胭脂水粉,金銀玉飾一類。」還有…男人。

  「應該吧,不過長公主能拿出來的必然不是一般物什,指不定是宮裡帶出來的,不過東西貴不貴倒是次要,姑娘們要的是名聲。」

  今日賞菊宴有不少世家子弟,若是能得了好名聲,於婚事也十分有宜。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賢名和才華。

  「安安可要試一試?」沈夫人問。

  「試,當然要試,就算得不了彩頭,也不能老被說做草包啊,豈不是給娘丟人。」

  沈夫人戳了戳她腦門,笑了起來,「你這孩子。」

  不過正合她意,她也是想著趁此機會給她挑個如意郎君。

  正說著,就見所有人突然朝門口看去,沈安安也順著眾人視線看去,瞧見了一個溫婉可人的少女蓮步輕移走了進來。

  「這位是長公主的么女,華笙郡主。」

  「嗯。」沈安安目光落在她身上,始終不曾移開。

  她當然知曉,華笙,一個被攪合進權力旋渦中的可憐女子,是除了家人以外唯一對她好的人。

  只可惜,她能力不足,護不住友人。

  「母親。」華笙沖長公主盈盈一禮,每一個的動作都溫柔的不像話。

  「起來吧,姑娘們就等你呢。」

  華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事情耽擱了,讓大家久等。」

  立即有人接話說不礙事,七嘴八舌將華笙圍在中間夸的不似人間女子。

  華笙笑著,唇瓣微微抿起。

  沈安安知曉,她那是不怎麼耐煩的表情。

  「好了,快坐下吧,宴席就要開始了,晚些還有才藝比試,想必姑娘們該心急了。」

  「是。」華笙福了福身,在長公主下首坐下。

  她目光在屋中掃了一圈,掃過沈安安時突然觸及她友善的笑容,華笙也回了一個笑。

  那個姑娘,她瞧著有些喜歡,可分明才是第一次見。

  收起思緒,丫鬟們已經魚貫而入上了菜餚,夫人們自發停止了交談,開始用膳。

  「都說男子們愛酣歌醉舞,今日咱們女子也享受一番,美食美酒怎麼能沒有美人相伴呢。」

  長公主打趣的說著,拍了拍手,旋即一隊歌姬舞動著長袖飄了進來,給沉寂的宴席增添了幾分熱鬧。

  各家夫人們仔細看著,心中卻是琢磨著為何自家男人如此喜愛歌舞,不,應該是喜歡跳舞的女子。

  宴席中準備了果酒,只是姑娘們並沒有動,為一會兒的才藝比試做準備。

  畢竟長公主能拿出的彩頭,那可是身份和榮耀的象徵。

  而沈安安,是真的酣歌醉舞。

  果酒帶著沁人心脾的果香,滲入口腔滑下咽喉,再配上廳中美人優美的舞姿,分外享受。

  華笙也喜歡果酒,只是她剛倒了第二杯就被長公主身旁的嬤嬤過來制止了。

  她悻悻放下酒壺,眼波流轉,就落在了沈安安的身上。

  那個姑娘,怎麼看都討人喜歡。

  她招了一個丫鬟到跟前來,小聲詢問,「那是哪家的姑娘?」

  丫鬟順著她目光看了一眼,「是剛從江南回來的沈家大姑娘。」

  「哦?」華笙一臉驚訝,她還以為是沈家的哪位表親呢。

  不是說沈家姑娘草包一個,長相粗鄙嗎。

  此女子,與傳言嚴重不符啊。

  沈安安眸中漸漸染上深色,似乎是察覺了身後目光,她偏頭,對著上位的華笙歪頭一笑。

  華笙愣住。

  莫說男子,就是她都險些被那一瞬的沈姑娘勾了魂去。

  「好可惜,她若是能看上四表哥多好。」

  不行嫁給他哥哥也行啊。

  「……」丫鬟眼皮似抽動了一下。

  聽聽自家郡主這說的什麼話,四皇子何等光風霽月的尊貴,何時輪到一個姑娘挑剔?

  郡主看臉下菜碟的性子愈發嚴重了。

  華笙想的卻是,如此漂亮的嫂嫂娶回家,她定要日日都看著,心情都會好許多。

  這時,一個嬤嬤穿過人群走向了長公主,壓低聲音說,「公主,男賓那邊比試已經結束了。」

  「嗯。」長公主從舞女身上移開視線,問,「是哪個奪了魁首。」

  「回公主,四殿下和世子爺都沒有參加,出彩的是一個寒門出身的進士,名喚張業揚。」

  長公主唇瓣浮上滿意的笑容,朝一側的華笙投去一眼。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嬤嬤悄無聲息的離開。

  華笙卻再沒了欣賞歌舞的心思。

  她垂下頭似是看著桌上飯菜,又似是在發呆,半晌都沒動作。

  小半個時辰後,宴席終於結束了,長公主引著眾人去了後花園,那裡早已備好了桌椅畫具。

  沈安安小臉紅撲撲的,眸子卻十分清明。

  沈夫人不放心,「都說了讓你別喝那麼多,瞧這小臉紅的,若是不行就別參加了,我回了長公主,咱們先行回府。」

  「不礙事,娘放心。」沈安安笑笑。

  這時,突然有一個丫鬟端著托盤靠近了她,「沈姑娘,這是我家郡主給您準備的醒酒湯,您喝一些,能提神。」

  沈安安一愣,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了一圈,並沒有瞧見華笙的身影。

  「你家郡主呢?」

  「我家郡主身子抱恙,回去歇著了。」

  沈安安應了一聲,上一世才藝比試她不在,並不曾發生這些。

  「幫我謝過你家郡主。」她伸手接過湯碗一飲而盡放回了托盤上。

  小丫鬟屈了屈膝就離開了。

  沈夫人好奇的問,「安安,你和郡主有什麼交集嗎?她怎麼對你那麼好。」

  沈安安回神一笑,「許是一見如故,喜歡我吧。」

  上一世,華笙就很喜歡她,只不過不是這種一見面就喜歡的喜歡,而是從她嫁給了蕭淵之後。

  所有人包括她的家人都不看好這段姻緣,後來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後悔,當初自己是不是選錯了,是不是不該固執己見。

  只有華笙。

  她說,她很羨慕她可以為了心愛之人不顧一切的決心與膽量,可惜她背負了太多,沒那個勇氣和狠心。

  也不知她最後的慘澹結局有沒有讓華笙甘心。

  事實證明,人總會覺得自己不曾走過的路鮮花著錦,而去後悔當初的選擇。

  只有走過,才知曉那一路的荊棘。

  「第一場,陳家姑娘,李家姑娘。」

  出神間,畫藝比試已經開始。

  花園空曠處設了不少桌椅,供閨秀們施展,各家夫人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家女兒,一臉期盼。

  「不要有負擔,輸贏都不重要,你只要告訴眾人,你不是什麼都不會就夠了。」沈夫人安撫著沈安安。

  宮宴過後,就有不少惡意流言,沈夫人早有耳聞。

  「娘放心。」

  端夢夢那畫技,頂多算是中上等,她還真不放在眼裡。

  各家姑娘一個個上場,批判則是由長公主和翰林院一位官員的夫人。

  起初,那些姑娘們還能留下一兩個,但從端夢夢上場,一幅綻放的秋菊圖博得了長公主青睞,獨木一枝,直到最後。

  「看來這次的魁首又是端三姑娘的了。」長公主笑吟吟說。

  「還有人沒上場呢,夢夢可不敢居首。」

  「嗯?」長公主看著她,眸子溫和。

  不知為何,端夢夢總覺得今日的長公主待她好似格外好些。

  「還有哪家姑娘?」

  「還有…」

  不及端夢夢開口,沈安安站起身,「回公主,還有臣女呢。」

  長公主眉心似跳了跳,轉而一笑,「沈姑娘也要一試?」

  「原本是不打算的,不過公主拿出了彩頭,安安就想搏一搏了。」

  長公主點頭,「好,那就開始吧。」

  立即有丫鬟鋪上紙張研墨。

  沈安安踱步走過去,似思索了片刻,就提筆開始點繪。

  桌子離夫人們有一段距離,他們瞧不見沈安安畫了什麼,只覺得她提筆落筆都十分隨意。

  那張艷麗的小臉上漫不經心,她歪著頭,在紙上隨意的勾勾畫畫著。

  沈夫人心卻緩緩加快了跳動,因為女兒的手法太熟悉了,竟是與當年的婆母如出一轍。

  顯然,長公主也看出來了,不甚在意的表情慢慢變的肅然。

  她偏頭瞟了一眼端夢夢,眉頭微擰,似是有些糾結。

  她該公平公正,還是該全了四侄子的心意,將彩頭給端三姑娘呢。

  雖然他沒明說,可既親自送來彩頭,那定是沖端三姑娘來的。

  心中正天人交戰,丫鬟已將沈安安幹了的墨畫奉了上來。

  長公主看著那幅畫愣了好半晌,什麼亂七八糟的拋諸腦後。

  四侄子也不行,她要公平公正。

  說是身臨其境或會覺得誇張,卻的確惟妙惟肖,尤其是那隻伏在菊花上的蝴蝶,堪稱畫龍點睛。

  同樣都是菊花圖,卻瞬間趁的端三姑娘那幅黯然失色,不及其冰山一角。

  「這是…沈老夫人的手法。」那位官員夫人輕嘆,「當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愧是那位一手調教出來的孫女。」

  「嗯,不錯。」長公主點頭附和,吩咐丫鬟舉起來給眾位夫人觀看。

  夫人們自是讚嘆聲不斷,姑娘那邊卻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沉了臉色。

  最絢麗多彩的當數端夢夢了。

  她盯著那幅畫看了許久許久,直到丫鬟離開都不曾移開眼。

  一直以為那位沈老夫人才女之名只是母親那輩人誇張了去……

  可她既有如此才華,為何那日宮宴不展示。

  她目光死死盯著沈安安,眸中戾氣翻滾。

  長公主看了端夢夢一眼,輕蹙了蹙眉,淡淡收回了視線。

  那小子原來也有眼光不好的時候,罷了,等會兒同他解釋解釋。

  長公主宣告了沈安安的勝出,貴夫人們立時圍上了沈夫人。

  沈夫人聽著眾位夫人們的誇讚,笑的合不攏嘴,拉著沈安安謙虛的回著。

  一時間,又多了不少打探沈安安婚事的,畢竟才貌雙全又家世好,哪家會不心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