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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
比起四皇子府的人潮熙攘,就顯的冷清了不少,喝喜酒的都去了四皇子府等著,沈府除了旁枝以外幾乎沒什麼人來。
但也有兩個來添妝的,林雨柔和端瑩瑩。
閨房裡,按沈安安要求並沒有掛上紅綢,熱孝成婚,她委實見不得那刺眼的紅。
蕭淵給她送來的婚服出乎意料的合身,不論是腰線還是上圍,都比府上準備的要合適很多。
沈安安坐在銅鏡前已經梳妝完畢,頭上戴著大紅花朵的婦人在一旁不停的說著吉祥話。
「姑娘,昨日四皇子府的煙花放了足足一夜,可見四皇子有多高興呢。」
墨香也穿上了最體面的衣服,蹲在沈安安身側,「奴婢給您剝些果子吃,大婚之禮複雜,別回頭餓肚子。」
說話間,墨染引著林雨柔走了進來,沈安安揚起笑容,卻又在看見緊隨而來的端瑩瑩時,笑容滯了滯,
不是說了不讓她來,怎麼還甩不掉了呢。
「安安,」
「林姑娘。」沈安安沖她笑了起來。
林家願意讓她來,就是已經答應了和沈家的這門婚事,看來年前,家裡還會再辦一場喜事了。
「我給你備了些添妝禮,也不知你都喜歡什麼,你別嫌棄。」她從丫鬟手中接過錦盒,放在沈安安的妝匣子旁。
「林姑娘看中的東西大哥都喜歡,大哥喜歡的,我必然也是喜歡的。」
沈安安吩咐墨香將林雨柔帶來的添妝禮收進了箱攏里,羞的林雨柔滿面通紅。
「油嘴滑舌。」
端瑩瑩聽了這話,眉頭微微蹙起,「林姑娘和沈公子都已經退婚了,沈姑娘再說這話,是不是對林姑娘名聲不好啊?」
她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聽說端夫人處處給端二姑娘相看,怎如今還沒有動靜?」林雨柔淡聲接口,「不過也是,端二姑娘就是太閒了,否則也就沒工夫置喙旁人的事情了。」
端瑩瑩臉色有些難看,沈安安說話不饒人,林雨柔說話也不差多少。
她的婚事,是她如今的逆鱗,讓她日夜難寐。
不過今日她正是為此而來,不是來跟她二人吵架的。
沈安安拿起妝匣子裡的口脂放在唇瓣上抿了抿,就像沒聽見二人的對話。
反正林雨柔沒有吃虧。
「沈姑娘今日可是主角。」端瑩瑩說,「俗話說,來者是客,沈姑娘就眼睜睜看著客人被如此對待嗎?」
「被請來的才是客。」沈安安對著銅鏡照了照,臉上有一瞬的恍惚,「端二姑娘這種不請自來的,可算不上客。」
端瑩瑩氣的緊咬著牙關,可愣是沒有被擠兌走,硬生生忍下了。
「前幾日我去見了我三妹妹,她聽說沈姑娘要成親了,特地托我給沈姑娘說句恭喜。」
端瑩瑩從丫鬟手中接過兩份添妝禮,放在了沈安安妝案上。
沈安安目光掃了一圈,眸子微微陰沉。
她可不覺得端夢夢會如此好心,況且端瑩瑩會對她說什麼可想而知,她這會兒說不定正在宮裡咬牙切齒的詛咒她趕緊死呢!!
「有勞二位,替我謝過端三姑娘,有了她的祝福,我和四皇子一定能和和美美,白頭偕老的。」
端瑩瑩嘴角扯了扯,淡聲應下。
想起前日得知真相後發瘋的端夢夢,她心裡很是暢快,都是姐妹,她卻被她打壓嘲笑了這麼多年,如今有今日,也算是報應活該。
可她也同樣見不得沈安安好過。
她臉上浮上悵然,「歸根究底,沈姑娘和四皇子能有今日,也都是我家三妹妹受了這無妄之災,沈姑娘今日熱熱鬧鬧的成婚,我三妹妹卻守在宮廷,淒涼的哭泣,沈姑娘就沒有半絲良心不安嗎?」
「畢竟,這正妃的位置,原本該是我三妹妹的,沈姑娘手段了得,是不是太絕情了呢?」
沈安安不緊不慢畫眉的手頓住,沒有回頭,臉色卻寸寸冷了下來。
林雨柔怒道,「端二姑娘,既是來添妝的,還請好生閉上你的嘴,睜大眼睛看著這份熱鬧,回頭才好給端三姑娘講講,四皇子是如何風風光光給沈姑娘抬進府門的。」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蕭淵從始至終中意的就只有沈安安,端夢夢出局是必然之事。
端瑩瑩自然知道,可也正是知道,才會心存嫉妒。
若是當初她不阻攔,說不定今日她和沈公子也會是讓人艷羨的一對。
「林姑娘都和沈家退了婚了,不僅上趕著來,還在沈府的地界指手畫腳起來了,就不怕再傳了出去,讓林大人顏面無存嗎。」
她本是不想找事的,可偏偏林雨柔說話句句戳她心上,委實難聽。
「那就不勞端二姑娘操心,有那功夫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聽說你在吏部尚書上被二皇子妃好一頓教訓,和吏部家公子的相看也告吹了,你的名聲,怕是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端瑩瑩手指慢慢攥成了拳頭。
她沒有再還嘴,對二皇子妃周氏的恨意卻是到達了頂峰,她和她無冤無仇,她沒有本事收拾端夢夢,就覺得她好欺負!
吏部尚書家的公子算是她眾多選項中最不錯的選擇了,最後卻因為她毀了,既然她毀了她的姻緣,那就嫁去她府上!!!…
爭吵因為端瑩瑩的沉默而停歇,今日是沈安安的大日子,林雨柔自然也不想觸了霉頭。
院中突然熱鬧了起來,透過窗欞可以瞧見不少人涌了進來。
「是不是四皇子的花轎到了?」
「應該不會這麼快吧,」墨香將腦袋湊了上去,「四皇子親自來接我們姑娘,公子怎麼也要擋一會兒的,」
林雨柔摸摸鼻子,「沈公子應該不在前院。」
沈安安轉頭看向了她,墨香和端瑩瑩也都看著她,林雨柔不好意思的說。
「我早上趕的急,把披風落在了家裡,他說今兒天氣格外冷些,去了沈夫人院子裡,給我找一件先披上。」
說完, 她臉就紅的滴血般,「他應也不曾想四皇子來的這麼快。」
吉時還有一會兒,哪家娶親這麼著急的。
她像煮熟的蝦子般,沈安安抿唇笑,也就沒有再調侃她。
「總是要出門的,攔不攔都只是形式,不打緊。」
一旁的端瑩瑩聞言,審視的看著林雨柔,眉頭擰的很緊,沈林兩家不是退婚了嗎?她方才那話什麼意思?
沈公子給她找披風?
不等她再思量,一大群人擠進了海棠園,林雨柔在屋中掃了一眼,在角落拿了根棍子跑過去抵住了門。
墨香,墨染也立即上前幫忙。
「可不能讓他輕易將你娶走了去,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
不知為何,端瑩瑩也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幫她們一起抵住了門,林雨柔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新娘子,新郎官來接您了,該出門了。」媒婆聲音洪亮,在院中說道。
「就是,沈安安,我們都守了一早上了,快凍成傻子了,你就別矜持了。」說話的是李懷言,被凌辰逸斥了一句。
「什麼沈安安,要喚皇子妃才是。」
來的人不少,七嘴八舌的說著話,沈安安起身將窗欞推開,窈窕的身姿立在那,立即博了人眼球。
蕭淵目光幾乎要溺在她身上。
她肌膚本就白皙,如今再穿上這身紫紅色婚服,更顯膚白如玉,妝容精緻,連鳳冠戴在她頭上,都美的恰到好處。
「嘖,你傻看什麼,還不趕緊說話。」長公主是今日的全福人,她推了推發呆的蕭淵。
沈安安目光落在蕭淵身上, 他容顏身姿放眼京城都稱得上句獨絕,是那種能讓女子一眼誤終身的級別。
今日的他,比起兩世初見時都讓她驚艷。
她突然有些記不起上一世成婚時,他是何種模樣!
「你們倆這是要深情對視到什麼時候,我們可還都等著呢,這麼冷的天兒,你們快趕緊的吧。」
大喜之日,不分高低,平常那些畏懼蕭淵的公子哥這會兒也說起了玩笑話。
蕭淵被往前推了推,嘴角翹起的弧度壓都壓不住,「夫人要如何才肯開門?」
「堵門的可不是我。」沈安安說,「若是你能說動她們開門,我自是立即跟你走。」
二人對望著彼此,蕭淵唇角勾起,抬起手指往前勾了勾。
第一個衝出去的是李懷言,「裡頭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給你們個機會,說出自己的條件,不然我們可就硬闖了。」
沈安安好整以暇的靠在窗欞旁,聽李懷言和林雨柔打擂台。
卻突然,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之時,蕭淵迅速朝窗欞處掠去,沈安安眼前一花,腰身被人摟住往屋中帶去,旋即頎長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
灼熱的手掌還箍在她腰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林雨柔頓時不依的指責,「四皇子,你怎麼能這樣,誰家娶親走窗戶的?」
「我家夫人怕誤了吉時,心疼我大冷的天兒在外面站著,打開窗欞讓我進來的。」
他今日心情好,說話格外多,笑容也和煦,只是隱隱透著張狂。
腰上的手有些燙人,沈安安推了推他,「以往怎不知你如此厚顏無恥。」
他輕輕一笑,愉悅極了,用所有人聽不見的聲音附在她耳邊說。
「這算什麼厚顏無恥,天還沒黑,安安這詞用的早了些。」
新郎官都進來了,林雨柔她們也就打開了門,一群人涌了進來,蕭淵眼疾手快的拿起妝案上的團扇塞進沈安安手中。
「都已經看過了。」她方才站在窗欞處,哪個沒有瞧見她。
「禮不可廢。」
老祖宗傳下來自然有他的道理。
沈安安撇了撇嘴,都說大婚前三日不能見面,他深夜翻牆的時候怎不說禮不可費。
「來,咱們快速走個過場,就趕緊出門吧,淵兒可是鋪了幾十里紅毯,還要繞城幾圈呢。」
長公主走上前扶著沈安安坐下,拿起紅木梳邊梳邊唱。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一梳梳到尾,夫妻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連理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此生榮華又富貴。」
梳子落在沈安安頭上很輕,只是象徵性的動一動,怕亂了她的髮髻。
等流程都走完,蕭淵將早就準備好的紅綢遞給她,「別怕。」
她愣了一下,她有怕嗎?
接過紅綢,二人在簇擁下離開了海棠園。
正堂中,沈文和沈夫人坐在那,看著沈安安走來,眼中都蓄上淚水。
千篇一律的訓誡之詞,和上一世一個字都不差,讓沈安安原本鬆懈的心又慢慢揪了起來。
接下來,是沈長赫背著她出門。
皇子親迎,十里紅妝,紅毯鋪地,這場大婚也算是皇子中空前絕後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