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魔法少女的故事
「故事？」縫葉撇了撇嘴，「我對怪人的故事沒多大興趣。」
「關於魔法少女的，有興趣嗎？」朵絲輕盈的聲音隨著清風飄到了縫葉的耳朵里。
「你一個怪人，對魔法少女講關於魔法少女的故事，不覺得很可笑嗎？」
「我對魔法少女知道的可能比你多，畢竟，這些我都經歷過的呀。」朵絲低垂著眼帘，「我曾經，也是一個魔法少女呢。」
縫葉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她望著朵絲姣好的面容，出塵的氣質，如果再配上光明正義的強大魔力，的確是魔法少女的標準模板。
「曾經？」縫葉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
「是的呢。」朵絲抬起頭，目光穿透層層街道，露出了緬懷之色，「有四五十年了吧。」
縫葉沉默了一下，「好吧，我承認對你的故事很感興趣，請講。」
朵絲卻沒有直接開始講故事，而是問道，「縫葉，等你退役後，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縫葉抬頭望天，「吃飯，睡覺，打遊戲，看漫畫，這些算嗎？」
朵絲輕輕笑了一下，「和我當年一樣，也很散漫呢。」
縫葉有些羞怒，「我辛辛苦苦戰鬥了這麼多年，退役後享受一下生活怎麼了？」
「過分安逸的生活，會慢慢腐朽一個人，哪怕她曾經有過堅定的意志。」朵絲輕聲訴說著，「魔法少女，每一個都是懷揣著無比堅定的信念和決心才覺醒的，她們為守護人類和平和危險的敵人戰鬥這麼多年，退役後自然會得到很高規格的待遇。」
「她們退役後此生不愁，只要不是過度糜爛奢侈的生活，安安穩穩過完一輩子都綽綽有餘。」
「可是，意志再堅定戰士，也會被時間腐朽呢。」
朵絲飽含深意地看了眼縫葉，「你這樣的生活，能過多久呢？每天起床，點個外賣，開始看漫畫打遊戲，家裡髒了就請個鐘點工來打掃，聽著很愜意不是？」
「能過五年，十年，二十年？」朵絲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終有一天，當你起床照鏡子時發現，你漂亮的臉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了皺紋，曾經窈窕迷人的身材也因缺乏運動變得臃腫不堪，而你早就失去當年馳騁戰場的力量，你只是個發福的普通中年婦女。」
「你開始懷疑人生，思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可是，沒人能解答你的疑惑，你曾經的同伴有了各自的生活，你的心之寶石早就徹底失去了聯繫，這個城市也有了新的魔法少女，人們不再需要你。」
朵絲從懷中摸出一個早已黯淡無光的心之寶石，輕輕撫摸著它上面的裂痕。
「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出現在你身邊，說能給予你強大的力量，讓你恢復當年的實力，甚至青春貌美的容顏。」
「你知道他是怪人，可現在的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婦女，你看著鏡子裡的黃臉婆，那長滿皺紋的臉，還有那醜陋的身材，你覺得鏡子裡的那個人很陌生，不可能是你，當年那個青春無敵，在敵人間肆意縱橫，守護著萬千百姓的魔法少女才是真正的你。」
「這種時候，你會拒絕對方的嗎？」
見縫葉沉默沒有回答，朵絲輕輕笑了一下，繼續講述了下去。
「你接受了怪人的血肉，成為了他的奴隸，但同時，你收穫了當年的力量，甚至更勝一籌，而且最關鍵的是，曾經那個青春貌美的你，也重新回來了，你覺得這是一筆合算的買賣嗎？」
朵絲說著說著，仿佛已經沉浸了進去，不知不覺將視角轉換成了她自己。
「後來我才知道，這只是怪人的研究，他抓了很多魔法少女，想將怪人的力量融合進去，變成更加強大的奴隸，可是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而我這個退役魔法少女，也許是當年身體被魔法少女的力量改造過，居然成功接受了怪人的力量。」
「但怪人很不滿意，因為強度遠沒有達到他的預期，只是一個普通奴隸的水平，可能和我體內已經沒有了魔法少女的力量有關。」
「但我已經很滿意了，這比我當年全盛時期還要強大不少。」
「只是這股力量不屬於我自己，我只能用它們，為怪人盡心盡力地做事。」
「就這樣，我從當年心懷正義的魔法少女，成為了所有魔法少女要清掃的邪惡壞蛋。」
「我已經忘記自己做過多少壞事了，每一件都是喪盡天良，罪無可恕。」
「你知道這座城市為什麼一直沒有a級魔法少女嗎？原因比你想像的更加黑暗。」
「可憐的琉黃，明明她是我最喜愛的孩子。」
朵絲喃喃自語著，她伸出手，輕輕摩挲著手中的心之寶石，目光流露出懷念之色，「也許它知道曾經為了打敗反派讓它綻放出耀眼光芒的魔法少女同伴，如今成了需要被打倒的反派，想必會痛心疾首吧？」
「我創立魔法少女學院，教導那些渴望成為魔法少女的女孩們，一定要不忘初心。」
「說是不忘初心，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連魔法少女都不行，更何況那些……」
朵絲遙望著遠方，「這座城市已經沒救了，早已被怪人滲透得徹徹底底，我甚至懷疑，這個國家……你如果回京都，記得提醒其她魔法少女注意這點。」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縫葉終於出聲，對方的話讓她心神震動，「你不需要向我懺悔，我也沒有資格審判你，你應該向那些因你死去的人懺悔。」
「我並不是在懺悔。」朵絲開口道，「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依舊不能確定自己會作何選擇。」
「怪人是有執念的，我的執念就是，還是魔法少女時期的自己，可我知道，我永遠也回不去了。」
「其實，你能有這個想法，說明你並不是真正的墮落……」縫葉苦澀地開口，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種情況。
朵絲輕笑一聲，「是啊，我也常常這樣自我安慰，我是在怪人的控制下做出這些事情的，一切罪魁禍首，都是來自那個怪人。」
她仰起頭，看著直衝天際的光柱，「所以，我今天想要真正確定這一點。」
朵絲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番衣襟，然後一臉莊重地把心之寶石佩戴了上去。
「你想幹什麼？」縫葉下意識問道。
「我是這個儀式的祭司，雖然只負責這座城市，但已經足夠做一些事情了。」
「那個怪人已經死亡，我能感覺到，不用再被他的意志控制，如今，我要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朵絲轉過身，帶著釋然的表情，向著天空揮了揮手，似乎在向這座她呆了一輩子的城市道別。
前半段，她是這座城市的守護者，中間段，她是隨波逐流的迷茫者，後半段，她是邪惡的追隨者。
現在，她一襲黑色衣裙，正為自己舉行一場盛大的葬禮，將過去的一切，全部埋葬。
她用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樣子，佩戴著她曾經的心之寶石，向這個世界進行最後的道別儀式。
「魔法少女，朵絲，前來審判你的罪惡。」
縫葉怔怔地看著朵絲的身影消失在光柱之中，只有一把黑色的雨傘倒在地上，在風的作用下輕輕晃蕩著。
微風漸漸變大，將這柄雨傘吹向不知何方。
朵絲進去後不久，光柱在一個瞬間忽然變得耀眼起來，隨後猛地暗下。
光柱逐漸變得暗淡無光，再然後，伴隨著一聲支離破碎的脆響，徹底消散開來。
縫葉出神地望著光柱化作的星星點點，忽然想起了什麼，整個人沖入了大樓內部。
裡面並沒有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一個布滿裂紋的心之寶石，正安靜地躺在地上。
縫葉蹲下身子，拾起了這枚心之寶石，將它包好，放進口袋裡。
也許這就是她最好的結局了……
沒有被魔法少女消滅，而是在完成這樣一件事情後體面地死去。
不願思考更多，縫葉衝出大樓，來到了遍布怪物的街道上。
她將心中各種情緒發泄在了這些怪物身上。
而隨著光柱的消散，領頭的幾隻災獸忽然變得狂躁起來，開始不分敵我地向周圍的怪物們發起了屠殺。
魔法少女們見狀，並沒有第一時間去動手消滅這些災獸，而是去城市其它地方清理怪物。
畢竟怪物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不過，濱海市的光柱已經消散，清理這些災獸和怪物只是時間問題，想必過不了太久，這座城市便能重新恢復生機。
同一時間，類似的戰鬥在各個沿海城市都在發生著。
「啪啪啪。」一連串的抽擊聲響起，被綢帶抽到的怪物瞬間倒地不起，失去生機。
槿橙不知道自己已經殺了多少怪物了，從一開始魔法炮彈大範圍轟擊，到現在為了節省魔力只用綢帶抽擊，這條街上已經密密麻麻躺滿了無數怪物的屍體。
可從海中湧來的怪物仿佛無窮無盡，槿橙整個人都麻了。
這是什麼情況？
「姐姐，另一邊的路也全是怪物！」錦橘的聲音從後方不遠處傳來。
經過兩天的休息，錦橘的傷勢已經恢復了不少，魔法少女的恢復能力雖然沒有怪人那麼變態，但也遠比正常人來得迅速。
更何況有魔力的治療，錦橘現在身上雖然纏著繃帶，但已經不影響正常行動了。
只是戰鬥的話，沒辦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右邊呢？」槿橙在掃死一批怪物後，出聲問道。
「兩邊也都是這種怪物！」
槿橙聽到後，秀眉擠到了一起。
這些怪物並不強大，但勝在數量眾多，而且普通人甚至弱一點的魔法使也不是它們的對手。
槿橙因為在家照看錦橘，注意力沒有放在外面，等有怪物接近時，才發現了不對勁。
而等她們到了街上，這座毗鄰大海的小鎮已經充斥著各種怪物了。
槿橙和錦橘花費了大量時間，召集了一批倖存者，準備帶他們去安全的地方。
可經過錦橘探查後發現，怪物潮早就越過了小鎮，向城市中心涌去，也就是說，她們前後左右，都被怪物包圍了。
她們身為魔法少女自保沒有任何問題，但帶著這一大票居民……
而且，槿橙心中還有件讓她焦慮的事情，父親身在市中心的醫院，等怪物們全部涌過去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她眺望著遠處城市的方向，只能隱隱看到一道彩色的光柱，連接著天與地。
若是在平時，她一定會想辦法探究清楚異常的原因，可她現在還要顧著幾百號人的生命安危，光是保護他們不被怪物吃掉就已經很麻煩了。
他們身處這座已經淪陷的小鎮，根本沒有地方可逃，只能死守在這裡，期待著怪物潮儘快結束。
槿橙忽然喊了一聲，「小橘！」
「怎麼了？」
「你帶著媽媽，去醫院和爸爸匯合，保護他們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那姐姐你呢？」
「我留在這裡保護這些居民，四周全是怪物，帶他們一起突圍不現實！」
錦橘想了想，正要說話，一聲巨大的咆哮打斷了她的思路。
是災獸，一隻巨大的災獸從海中升起，向小鎮緩緩走來。
姐妹倆臉色同時沉了下來，一隻災獸不算什麼，但後面會不會有更多的災獸呢？會不會像現在的怪物那樣多？
「你來守著這條街，我去解決它。」
槿橙正要動身，忽然被錦橘拉住了。
「姐姐，等等，有些不對勁。」
就在這時，小鎮的上空忽然浮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一股磅礴的吸引力從中傳來，無論是人類，怪獸，甚至剛上岸的災獸，都在這股詭異的力量下，化作漫天血霧，被黑色的漩渦所吞噬。
槿橙第一時間張開魔力，護住身旁的錦橘，她的全力防禦居然在這股吸力下搖搖欲墜，槿橙臉上露出一抹驚駭之色，這個漩渦是什麼樣的存在？！
而這時，另一件讓她目眥盡裂的事情發生了。
「媽媽！！！」
槿橙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她無力去顧暇其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的媽媽，隨著小鎮的倖存居民一起，被漩渦吞噬殆盡。
街上密密麻麻的怪物也一視同仁地被捲入漩渦之中，之前讓她們頭大的海量怪物，居然在短短時間內，被清掃一空。
剛剛登陸的b級災獸，毫無預兆地炸開，化作漫天血霧，被漩渦盡數吞噬。
這座幾分鐘之前還擁擠不堪的小鎮，此時已經變得空蕩蕩的，只有悲憤交加的槿橙和一臉呆滯的錦橘。
黑色的漩渦消散，一道殘破不堪的身影噗地一聲，墜落在地，砸起一片塵埃。
塵埃漸漸散去，一張虛弱不堪卻又充滿煞氣的面龐展露在姐妹二人身前。
「居然有魔法少女？」
怪煞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