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藐小

  原星並不打算跟他說太多廢話,連筷子都沒動一下:「周俊楚,我可以不計較你把我們剩下的地全租掉了,但你得把寧水蘋果商標的所有權還給我們。」

  周俊楚面部改色,慢悠悠夾了一筷菜放到她碗裡:「你們等了我一下午,先吃飯吧。」

  「我人過來了,你還要繼續踢皮球?」

  陶真行看了看桌上的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原星不動筷他也不敢動。

  「邊吃邊聊吧,沒有必要這樣餓著孩子。」

  原星看了一眼陶真行,本來想讓陶真行直接出去自己買吃的,但轉念又想到周俊楚都這麼坑他們了,吃他一頓飯又怎麼了?

  於是給了他一個可以吃的眼神。

  陶真行也毫不客氣,得到了准許,立刻拿起筷子開吃。

  「你還記得你上次來麥安的時候,我跟你說的合作嗎?」周俊楚開口道。

  「記得,但我也記得我拒絕你了。」

  「原星,我知道你們想讓寧水獨立發展,但是和我合作,我保證一定讓你們發展得更好。」

  原星冷笑道:「你指的『發展更好』,是圈了我們的地,然後雇我們給你打工?每個月美其名曰給我們發點工資,實際上大部分收益都收入自己囊中?」

  麥安的蘋果產業確實推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但也培養出了周俊楚這樣的當地「企業家」,雖然他們不是沒有給麥安做出貢獻,提供了很多工作崗位,但產業中核心的上下游渠道,育種技術,產業商標也被只是被這些少數的企業所掌握,所以在產業最終的收入分配中,這些企業占了大頭,這些企業的老闆成了「巨富」。

  寧水並不想走這樣的路,寧水要做出自己的品牌產業,所以不可能接受周俊楚這種打著「合作的名義」實際是想「吞併」的目的邀請。

  現在,寧水有三分之一的地都被他悄悄租賃了,那些租賃合同里,最長已經達到了十年。

  周俊楚笑了笑:「你話說的不用這麼難聽,我把你們的地租下來,租金就是一筆固定的收入,如果在我的果園工作,還有一筆額外收入,其他的風險都由我來承擔的,這難道不比你們現在外出打工強?」

  一旁的陶真行聽他這麼一說,竟然也覺得很有道理,其實那些把地租出去的人也是這個想法。

  原星淡淡一笑:「所以你能一次性支付十年的租金?」

  周俊楚臉色一僵:「沒有一次支付所以租金這個說法的。」

  「那你怎麼保證你在這麼漫長的租期里,能一直支付租金?保證我們的地確實被拿去種了蘋果而非別的?保證你能穩定的僱傭我們的人?」

  周俊楚終於沉默了,比起寧水大部分的人,原星的眼光是獨一檔的,一句話就戳中了他的要害。

  「周俊楚,你只不過是想要租地的方法,掩蓋你故意侵占寧水蘋果商標的行為,你知道寧水蘋果的品質一定會和麥安形成競爭,所以才會用『收購』然後的方法把潛在的威脅變成自己的東西,你不會好好發展寧水蘋果的,你只是想讓它變得『更可控』,控制一個未來的競爭對手,保住你自己品牌地位,這套方法,已經被這世上的無數企業用爛了!」

  原星這番話明顯是戳中了周俊楚的要害,而一旁的陶真行聽完,頓時也感覺碗裡的飯不香了,本來他也就覺得周俊楚是個被原星拒絕的痴情老闆,沒想到心眼忒多還壞。

  周俊楚臉色已全然沒有剛才的輕鬆,但好一會兒,他也只是笑了笑:「原星,和我合作是你們最好的選擇,而且如你能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我的處境,你就知道我這麼做也就是正常的商業行為。」

  設身處地?原星都快被氣笑了,周俊楚也去過寧水不是,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在見過寧水的情況之後,還能大言不慚地說出神設身處地這幾個字的,但凡他也能設身處地想想寧水的出境,就知道他們為什麼一定不能讓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裡,在寧水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除了政府的政策,幾乎沒有人看得上這片疾苦之地,宣寧縣政府除了國家的支持,根本拉不到任何的投資。

  所以原星才選擇回來了,沒人理會,她們就自己尋找產業,拼了好幾年,終於有了拼出了一個有價值的「寧水蘋果」,正要大力發展的時候,就被周俊楚給盯上了。

  在周俊楚的思維里,永遠第一考慮的都是他麥安的產業,他自己的利益,所以她絕不可能把寧水蘋果交到他手裡。

  原星勾起唇角:「周俊楚,你勸你別太自負了,不要以為你租了我們的地就可以隨便拿捏我們,你有真有本事,就把整個宣寧的地全租了,否則以我們今年打的樣板,我們照樣也能讓其他地方全種上我們寧水的蘋果。」

  周俊楚沒想到她會這麼硬,反而更覺得有意思了:「就這麼把你們的計劃告訴我了,不擔心我真有辦法把宣寧的地全租了。」

  原星乾脆抱起雙臂,往後一靠:「你可以試試。」

  要真讓麥安把宣寧的地全租了,那她和陶文西這幾年就是吃乾飯的。

  「如果你做不到,我會讓你租的這塊地里長出來的無論是服什麼東西,統統都賣不出去,永遠爛在地里。」

  周俊楚挑了挑眉:「但你別忘了寧水商標在我手裡。」

  原星臉色微僵,所以只要他們以後還繼續賣寧水蘋果,周俊楚隨時都可以告他們侵權,確實無商不奸。

  原星咬著:「周俊楚,其實我今天來之前,是對你還抱有希望,你之前幫我們,我以為你是真心的,我相信了你,現在這個結果,也是對我輕信你的懲罰,我接受,但是我告訴你,我也相信,這世間是正義在的,所以,你等著收法院傳票吧。」

  她連翻案都敢,何況一場商標所有權官司,他是搶了商標權限,但她也有輿論高地,她有的是時間跟他耗。

  說完,原星站起來:「真行,我們走吧。」

  陶真行連忙扔了筷子也準備站起來。

  「等等,」周俊楚卻將人叫住:「誰說我不願意給你商標權?」

  周俊楚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原星,走法律途逕往往窮途末路才用方法,我們遠遠還沒到那地步。」

  原星看著他。

  「其實還有一種方法,你嫁給我,我們成了一家人,寧水對麥安的威脅自然也就沒了,作為結婚的聘禮之一,我會把商標轉到你名下,倒時你想怎麼處置都可以。」

  周俊楚說完話,陶真行先瞳孔震驚了,他從沒見過這麼刺激的逼婚場面,他覺得自己應該找個地縫鑽進去。

  在陶真行感覺自己快尷尬到死的時候,原星終於出了聲:「周俊楚,寧水蘋果的商標本來就是寧水的,你這麼說話不覺得子自己無恥嗎?」

  周俊楚攤手:「你也說了我是商人,為了自己的利益都可以不擇手段,更何況是終身大事了,原星,沒有女人能像你一樣讓我費盡心思,做這麼多退讓。」

  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一樣,原星突然就笑了來。

  周俊楚皺了皺眉。

  良久,原星收起笑容,再看向他的時候,只剩下了無邊的冷漠:「周俊楚,你還真是讓我失望。」

  其實在來的時候,她也沒有報太大的希望,只不過還對周俊楚這個人抱有一絲的僥倖,現在她發現,周俊楚這個人就是個無利不往的人。

  原星說完直接轉身走了出去,宣告這次談判的徹底失敗以及與周俊楚的決裂

  陶真行看她離開,才轉頭對周俊楚說了一句:「周老闆,你沒戲了,我星姐她平生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動不動就威脅人款式的。」

  說完也抬步追了出去。

  原星和陶真行兩人從包房出來,她腦內已經開始想著後面怎麼起訴周俊楚,卻被陶真行的尿急打斷了思路。

  「星姐,我想去趟廁所先。」

  她無語地回答:「我在門口等你。」

  她走到門口,這餐廳的位置比較高,門口距離地面大約有十幾級台階,他們的車就停在台階下旁邊的露天停車位上。

  原星緩緩走下去,直到最後幾級台階,卻見外面的路上拐進來一輛車,原星剛看清楚是省城的車牌,就被直射的車燈晃得睜不開眼,她本能地眯起眼睛用手遮擋強光,以為很快就會過去,但沒想到那那輛車就那樣直接停在了中間。

  隨著遠近光燈的切換,車門打開,原星的眼睛來來不及重新適應黑暗,只大概看見一個人在走向自己走進,那身影越走越近,直到她的視線徹底恢復,她也終於看清,從光之中走向她的人。

  即便她站在幾級台階之上,也堪堪與他平視,正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她知道他今天可能又去出席了什麼商務場合,所以,他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不是嗎?

  原星看向他,確定不是自己在做夢:「你……怎麼會在這裡?」

  男人卻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輕鬆:「怎麼?你可以不辭而別,我就不能突然閃現?」

  「不是……我跟你發過信息了啊。」

  「發過信息就是你來見其他男人的理由?」

  「不是……」

  江籟安打斷她的話:「是不是我答應你不讓安逸然和林衡繼續交往,就可以?是不是只要我做到了,你就不會第一時間拋下我?原星,我只是想讓你更在乎我一點。」

  江籟安覺得自己快瘋了,大概個是在早上醒來看到她簡訊,發現她手機關機的時候,他就已經亂了。

  他強行讓自己冷靜,然後繼續參加完無法取消的商務會面,他甚至在和客戶交流時走了神,徐威給他提了好幾次醒。後只能匆匆結束。

  他從未有過一次像今天一樣感到無助的時刻,他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在工作結束後撥了陶真行的電話,卻得知她沒有回寧水,而是去了麥安找周俊楚。

  於是理智從這一刻就全失,是去理智讓他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直到見到她的這一刻才又重回了現實,他想要發泄、想要質問,但最後的最後,高大的身軀也變得藐小。

  最終回程了只剩了那一句:「原星,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原星聽著他的話,一瞬間心就忽然疼了起來,高大

  他沒想到自己

  江籟安掛掉電話,一瞬間無助感又涌了出來,這個女人,說沒生氣,卻又自己一個人跑回了寧水,她真的……他發現自己真的對她毫無辦法。

  原星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也有些愣住。

  「你是誰?」林衡看著江籟安問。

  江籟安沒有直接回答:「亦然有嚴重的暈血症,我先帶她去醫院。」

  而此時,警察也趕到了現場。

  「誰報的警?」

  「我報的。」江籟安接話。

  警察看著被他抱著的已經昏迷的安亦然:「她人怎麼樣?」

  「應該沒太大問題,我會帶她去醫院,這裡現場還需要麻煩你們處理一下。」

  「警察叔叔,是我出手打的人,但我打的是這個渣男,不是她。」原星伸手指向安亦然一臉認真的解釋道。

  江籟安看她睜著大眼睛,一副明明心虛又英勇就義的樣子,莫名就覺得有些好笑。

  「你笑什麼?我確實沒打她呀!」原星瞪向他,急得臉也開始漲紅了。

  江籟安收起表情,破天荒「幫」她解釋:「她確實沒打她,就是潑了她一杯紅酒……而已。」

  原星頓時臉都綠了。

  但江籟安已經抱著安亦然走出了餐廳,才剛進電梯,趙雋便跟了上來。

  江籟安皺眉:「你還沒走?」

  「這麼精彩的戲我怎麼可能走……」趙雋說著又看向安亦然:「你表妹真沒問題?」

  「嗯。」

  安亦然有十幾年暈血症病史,家裡人早就習慣了。

  「你打算怎麼處理那兩個小姑娘?你剛才跟警察說的那些話,她真的會被關進去。」趙雋本身就是律師,剛剛原星的情況是真要被拘留的,而且江籟安本身就是話少且不愛多管閒事,這又報警又是和警察添油加醋的,有點讓人大跌眼鏡。

  江籟安腦海里閃過那雙眼睛:「等亦然醒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