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雋承認寧水的生活並沒有他想像的艱難，這裡的人伴星而睡，聞雞鳴而起，食物不難吃，生活節奏慢而悠閒，除了沒有娛樂活動之外，不失為一個放鬆的好去處。
所以他睡了一個好覺。
洗漱完後出門，卻見原星已經在樓下等著她。
趙雋主動跟她打招呼，原星說行奶奶已經準備好了早餐讓他們去吃。
兩人去往陶真行家的路上，原星剛起來江籟安落下的東西，於是又重新跑回去拿。
「這是他落下的鋼筆，麻煩你帶給他吧。」
趙雋眉梢微挑，意味深長道：「這是他媽媽送給他的成年禮物，竟然都能落在你這裡。」
虞女士大概是唯一一個把自己簽離婚協議用的筆送給自己兒子作為成年禮物的人，意在告訴他，她是自由的，他也是。
只是現在看起來，分開，也是這支筆的另一種意義吧。
原星內心一動，最終還是問出了口：「他……最近還好嗎？」
趙雋挑眉：「你的情況，不適合問這種問題吧？」
趙雋有些為江籟安不值，為她做了這麼多，結果原星還是選擇其他人，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眼瞎了，可是他反過來一想，本來他就覺得兩個人差距太大了，她沒選擇他，倒也不失為一種自知之明。
原星點頭：「抱歉，是我多問了。」
不過趙雋又答了：「估計人不知道在國外哪兒躲著療傷吧，反正無論如何都比我快活。」
「有傅凝陪在他身邊，他應該是開心的。」
「傅凝？你也認識傅凝？」
原星點頭：「上次在海城，一面之緣。」
「是傅凝主動找你的？」趙雋敏銳地抓到了關鍵，畢竟總不可能是江籟安主動帶她去見傅凝。
原星搖頭笑道：「只是偶然碰見，然後一起喝了一杯咖啡。」
怎麼這可能這麼巧就碰到，一起喝咖啡，肯定就是傅凝主動找人的麻煩。
「是她跟你說的她和Ryan在國外的？」
原星愣了一下：「沒有，我回寧水後就沒跟她走過聯繫過，只是我想著他們既然複合了……」
趙雋忽然就笑了：「原小姐，你搞錯了吧，Ryan怎麼可能跟傅凝複合？」
原星一下就語塞了，愣在那裡，不知道要說什麼。
「是我搞錯了麼？」
趙雋搖了搖頭，又笑得嘲諷：「你就當他和傅凝複合了吧。」
說完趙雋先進了陶真行家。
趙雋帶著陶善離開時候，也收到了行奶奶送的紅雞蛋，被裝在用五顏六色的毛線編成的網裡，代表最美好的祝福。
趙雋看著那一串雞蛋，忽然有些理解江籟安為什麼喜歡來寧水了。
*
送走了趙雋，原星回到自己家裡，又想起中午兩人說的話，如果江籟安沒有跟傅凝複合，那為什麼又突然說要跟她保持距離？
她拿起手機，打開微信找到他的頭像，兩人最後的聊天記錄還停在半個多月前。
原星點到聊天框裡，想要發點什麼，卻發現又無從下手。
你沒和傅凝複合？
哈嘍，你是交女朋友了？
你為什麼要跟我保持距離？
你……去打狂犬針了麼？
躊躇良久，原星打完又刪掉，最終始終沒能發出一句話，這些話別說是發給江籟安，她自己光看著都覺得「茶」香四溢。
她有什麼資格問他的情感生活？
她以為他是因為傅凝才和她疏遠，實際上這和傅凝沒有關係，如若他正有一段新戀情，那他和身邊所有的異性保持距離也是合理的。
原星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
不過很快，她也沒時間去想江籟安的事情了，因為蘋果價格下跌的幅度遠超過她預期，一連幾天她忙於聯繫果商，但都收效甚微，因為在蘋果跌價的時候根本沒人敢提前下單。
而農家樂項目已經開始推進，原星負責找人搞設計，陶明西負責找施工隊，中間新種的果樹苗還染上了病，最後是周俊楚直接派了過來才總算得到解決了，兩人可以說幾乎忙得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蘋果價格跌破成本價格時候，沈嘉平也給原星打了電話，他們的東部產區本來就有一些固定的工廠，今年價格跌的實在太多了，常年不調價的工廠也吵著要降價，今天種蘋果的人，虧本已經是肉眼可見的。
沈嘉平在電話里抱怨他爸不聽他勸，保險只買了500畝，現在他們盤算了一下，他們的產區如果按照現在收購價，虧損總計達千萬以上。
蘋果的價格跌價甚至還帶動了梨的價格下跌，之前漲價的時候，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期，這次跌價也是一樣，這背後猶如一雙看不見的手，把果農們一年到頭的期望抬到高處，然後又重重拋下。
原星雖然買了保險，但大家也時不時擔心地跑來問他，那個保險是不是一定能給他們賠錢，看著大伙兒愁容滿面的樣子，原星仿佛又回到去年被騙的時候，她不敢想像如果她沒要買這個保險，今年會是多麼嚴峻的形勢。
等待結果的之前，他們與天斗，要應對各種天氣狀況對果樹的影響，結了果之後，也不代表就一定會有收穫了，他們還有與人斗，在儘可能短的時間裡，把自己辛苦種出來的果實賣出一個好價格。
都說土地不會說假話，但很多人不知道，土地給的饋贈有時候根本抵不上農民的付出。
東部產區的出果時間比寧水要早半個月，所以這幾天沈嘉平給原星發了很多他去走訪的視頻，有的視頻里耄耋之年的老人挑著兩擔蘋果坐在路邊，試圖給自己辛苦種出來的蘋果招攬買主，以前可以賣到三四塊一斤的蘋果，現在一塊錢都沒人要，還有很多沒人收，乾脆就爛在了地里。
原星看完這些視頻，再抬頭看看面前已經碩果纍纍果樹，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開心。
這個本應豐收的季節，他們蘋果，滯銷了。
陶明西走過來坐到她旁邊，草帽下的額頭早已流了一層細密的汗：「王老闆說他可以收兩噸，但只能出這個數。」
原星看著他用手比出的數字，八毛錢一斤，直接把她給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