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攪著杯中早已涼透的咖啡，低聲開口道：「你誤會了，我不是來跟你宣戰的，我只是好奇，讓他在意的女人是什麼樣子而已，原小姐，你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樣。」
其實何止不一樣，簡直是南轅北轍。
在來這裡之前，她以為原星不過生活貧困胸無點墨庸俗不堪的那類女人，只是仗著自己有些美貌就拼了命的想要抓緊江籟安這顆救命稻草。
但在剛才見面的五分鐘裡，她甚至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一些自卑或慌亂，但完全沒有，她哪怕是一絲侷促都無。
她就那樣看著傅凝，坦然無比。
原星放下手中的水杯：「既然是誤會的話，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就先走了。」
「不管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傅凝卻仍有不甘，「我這次回國，就是為他而來的。」
兩個人真有意思，幾年前他因她而選擇回國，現在，反過來了。
這怎麼不算是一種宣戰？
然而原星並不願意被捲入種情感糾葛中：「這些話，應該跟他說，而不是把我當成你傾倒情緒的垃圾桶，我也一點都不在意你的目的和計劃。」
「如果你們真的只是朋友，如果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你為什麼還要來赴約？」
原星被問得一愣。
於是傅凝的嘴角又一次勾起來：「雖然是我主動來找你，但你也想見我吧？"
氣氛，開始陷入沉默。
所以即便是理性已經讓原星清楚不該捲入江籟安與傅凝之間，但感性已經先行於理性了。
好久，原星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慢了下來：「傅小姐，我希望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原星回到酒店，卻在門口碰到周俊楚。
「原星，你上哪兒去了，怎麼打你電話不接？「
原星此時才完全回過神，她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果然個未接電話：「我可能……沒聽到。」
「飯吃過了嗎？一起去吃飯吧。」
原星拒絕：「不了，我已經吃過了。」
其實她只在咖啡廳喝了一杯水，只是她確實也沒胃口了。
回到房間電腦前，她才離開了半小時不到，虹興的小組群消息就累積到了99+，於是坐下來，開始投入到工作中。
直到自己的房間門被敲響。
原星打開門，看到推著餐車的服務員。
「您好，您訂的餐給您送到了。「
原星疑惑：「我沒有訂過餐。」
服務員檢查了一下自己手裡的單子：「沒錯的，就是您這間的，也可能是您朋友代訂的，您再確認一下吧。「
「既然確認是我的，就留下吧。」
她想她大概知道是誰了。
原星吃完午餐，又繼續一頭埋進項目里。
然後又是晚餐時間房門被敲響，還是中午送餐的那個服務員。
她收下了吃的，卻沒有給訂餐人發消息，她承認，她今天特別不想聯繫他。
好在還有虹興的項目來她的注意力，敲代碼的時候可以讓她暫時忘卻其他的事情，這也是她一度為編程著迷的原因。
只除了得知奶奶去世那天，她發現她連一行正常邏輯代碼也寫不出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回到了奶奶去世的那天，深城下了很大的雨，她步履不停滿身疲憊趕回寧水。
但那裡卻陽光明媚草長鶯飛，她跑到家門口，還未進家門，裡面就先走出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還是那件灰色的花襖，穿著深色的防髒袖套。
她笑著沖她招手，眼睛褶皺成一條縫，臉盤圓圓的，可愛又慈祥。
她的奶奶依舊站在那裡，仿佛深城的大雨才是原星的一場夢。
陽光很暖，老人聲音溫軟：「星兒啊，你跑哪兒去了，家裡來客人咯。「
原星疑惑：「誰來了？」
話音剛落，家中又走出一個男人，他身姿筆挺，一雙眼如月輝星煜。
原星正要張口，身後卻又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Ryan，跟我回去，你根本就不屬於這裡。」
原星回頭，看到傅凝正站在自己身後，黑髮紅唇，手中還拿著一杯滾燙咖啡，抬手就朝自己潑來。
她嚇得一個激靈，身體也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
眼睛猛地睜開時，意識也重新恢復，也終於發現自己正趴在書桌上，而電腦顯示屏上的時間，已是凌晨三點。
此時窗外已經幾乎沒有路過的車聲，但依舊街燈通明，這裡是真實的海城。
原星嘆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衛生間，看到鏡中自己微濕的眼角，原來她剛才哭過了。
她都快記不得有多久，沒夢見過奶奶了。
有人說，老人在去世之後沒有給家人託夢的話，就證明她在這世界上已經沒有牽掛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她。
*
交流會的最後一天，也是原星最期待議程。
因為當天最後一個議程，會頒布蘋果果農的幫扶政策。
因為這次參會的人更精準了，人數遠沒有第一天的多，所以開會的地方也不在昨天的幾百人廳，而是在二樓面積小的會議廳里。
雖然會議開始的時間是下午，但午飯剛過，議會廳外就已經來了不少這次被邀請的各地區果農代表。
原星也是一樣，這次她之前也算是充分準備，特意給自己印了名片，想要藉此機會多結實一些出了麥安之外的果農代表，不過她沒想到的是，這個圈子也是有鄙視鏈的，別人一看她名片只是小產區，又是個年輕的女人，表面客氣地收下了她的名片，實際連加微信的意思都沒有。
直到周俊楚也到了會場，他不愧是麥安的第一蘋果大戶，會場的人多少都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他自如地穿梭在各色果農間，那叫一個如魚得水。
原星站在樓梯的拐角看了一會兒，正要轉身先離開，周俊楚卻也看到了她，忙追上去把她給叫住。
「原星，怎麼來了也不叫我一聲，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那邊坐一會兒，等會議開始了我再來。」
似乎是知道她的窘迫，周俊楚也提出來帶她去認識人，但原星卻拒絕了。
因為她很清楚的知道，即便在場的人看在周俊楚的份上會給她幾分面子，但今天過後，他們對寧水蘋果的態度還是一樣的。
但她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她明白了接下來該努力的方向。
再給她一點時間吧，她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讓這些人知道，寧水的蘋果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