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籟安走出電梯廳，便看到立在一樓落地玻璃前的女人。
臨近午夜的時間，大廈一層的燈也只剩一部分開著。
傅凝站在落地玻璃前，扭身看向外面的街景，海城今天下雨了，濕漉漉的地面倒映出街邊的霓虹。
她很愛海城的雨天，特別是臨近傍晚的時候，就找一家坐落在高層的咖啡廳或者酒吧，選擇靠窗可觀景的位置。
籠罩在煙雨霧中的城市霓虹，魔幻地如同另一個世界。
「傅凝。」
傅凝轉頭，三年來第一次見到了江籟安，一個曾經屬於她的男人。
「Rayn,好久不見。」
三年的時間，她已然褪去最後一絲青澀，絲絨材質的包身長裙，長發的捲曲弧度都在散發著成熟女人的美麗。
她是美的，並且她自信比三年前還要美。
「想喝點什麼？」江籟安開口。
「我還沒吃晚飯。」
江籟安似乎也不意外，他點了點頭：「旁邊有一家燒鳥，他們營業到兩點。」
「好的。」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大廈。
江籟安說得沒錯，燒鳥店就在旁邊不遠的商業中心，走路只需要五分鐘。
但她今天穿了一雙10cm的細跟小羊皮，不適合走路，也不適合淋雨。
所以等到店時，她頭髮和衣服都被打濕了，而放在以前，他絕不會讓她如此狼狽。
傅凝從容地跟服務員要了干毛巾，再從包里拿出一個夾子將微濕的頭髮夾起。
做完一切，江籟安也已經點好吃的。
「你們平時都加班到這麼晚？」
「看情況。」
「國內的節奏還是這麼快。」
江籟安不語。
此時服務員也將菜端上了桌，江籟安卻完全沒有動筷的意思。
「你不吃嗎？」傅凝問。
「我吃過了，也是日料。」
傅凝的拿筷子的動作微微停頓，又很快夾起一塊雞翅：「所以你才選擇來這個燒鳥店。」
他晚飯吃過日料了，卻還帶她來日料店，意思就是他並不想和她吃飯。
「這裡是工作地方，你不應該來這裡找我。」
傅凝眼波流轉，嘴角輕輕翹起：「那你現在住哪裡？」
她去過他之前住的地方，但房東說他早就搬走了。
江籟安深吸一口氣，又淡淡吐出來：「我希望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傅凝忽然就笑了，笑完之後又抬頭看向江籟安：「是嗎？」
顯然是並沒有把他說的話當回事。
她伸手拿起旁邊的清酒杯，卻發現江籟安沒有點酒：「Ryan，幫我點個酒吧。」
江籟安毫無動作。
傅凝只能招手叫了服務員，自己把酒點了。
忽然就想起從前，她還和這個男人在一起時，這些細節，都是他無微不至。
他總是知道她最想要什麼。
酒很快就被端上桌，傅凝連喝了兩杯，江籟安都沒有再說話。
「Ryan，我升任了摩根的M1。」
「恭喜。」
「但我放棄了，選擇調回國，而且，我打算今後都留在國內。」
男人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為什麼？」
「為了你啊。」
「這不是個好笑的玩笑。」
「這不是玩笑，Ryan，我必須承認，我後悔了，後悔當時和你分手，所以我們……」
「傅凝，」江籟安卻將她打斷：「我們已經結束了。」
傅凝看著他，她的酒量很好，此刻竟覺得有些暈了。
良久。
「Ryan，對不起。」
對不起。
對於驕傲如傅凝這樣的女人，要向一個人低頭道歉，太難了。
她都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向人道歉過，她總是自信地做一切自己認為對的事情，並絕不回頭。
如同她當初決定離開江籟安一樣，這樣一個從頭到腳仿佛為她量身定製的男人，她初識時欣喜，得到時卻虛妄。
一切都太水到渠成，順理成章了。
她甚至都沒有覺得自己付出過什麼就得到了，所以放棄時才那麼乾脆。
她有一個令人艷羨的家庭，有溫暖有愛的父母和哥哥。
愛，對於她來說，是如此簡單又唾手可得的事情。
但她偏偏不知足，總想要去挑戰。
他們希望她學文科，進編制，她偏偏要學商科，去留學。
他們希望她做個世俗的乖女孩，她偏要叛逆，去冒險。
直到她遇到江籟安，她以為他和自己一樣，但最後她發現，那不過是他包容接受她的一切而已，並不是真的與她靈魂共鳴。
在這一成不變的生活中，她逐漸變得麻木，如同行屍走肉，無聊地活著。
於是，她好像又開始了尋找，直到又遇上一個和自己相似的人。
那個人讓她覺得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奔赴。
她一直都是個自我的人，所以才會忽略掉一段三人的感情中，最受傷的那個人。
「你憑什麼會以為，我會接受一個背叛者的道歉？」江籟安開口。
最初的時候，江籟安根本想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是他對傅凝不夠好？
還是他本身就不夠好？
才讓傅凝的背叛這種完全超出自己預期的事情發生。
後來，他才漸漸想明白了，傅凝天性愛自由和挑戰。
而他是一個喜歡提前計劃生活，並且嚴格執行計劃的人。
愛上傅凝這樣的女孩，也並不算一個意外，他們的家境和教育背景是高度相似的，所以自然就有較高的相遇的機率。
相似點不是沒有，只是不是傅凝所追逐的。
所以在看清楚這一點之後，江籟安也能理解傅凝的選擇了。
他們兩個，其實並不適合在一起。
「我可以理解，畢竟這麼多年，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抹除的，但我向你保證，我的道歉是真誠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一直向你道歉，直到你可以原諒為止。」
「我沒有不原諒你，傅凝，你想要的是藝術家，我只是個普通人。」
「不，你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會在被一個人狠狠傷害之後，還選擇繼續愛……」
「傅凝！」江籟安聲音忽高：「我之所以今天跟你見面，是因為我必須要告訴你，無論你聽到的是什麼故事版本，那都不是真相，感動你的只是一個假深情的故事，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