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社會的酒場也有潛規則,誰都懂得商人生來為求財,逢廟就得要上供,見寺就得先燒香。酒場上禮多人不怪,逢人多說拜年話,以酒為媒,借杯傳話,你混個臉熟門清,把握機遇先進行感情投資問路,對於有頭有臉的人多奉承,看見權重勢大的多巴結,還沒發達的少壯人物先聯絡感情,剛下了台的大人物也別冷落,相逢開口笑,過後細思量,舉杯敬的都是爺,回報落下的都是果。
高舉業知道:在酒場上不僅要會充好漢、敢斗酒,更得會察言觀色裝孫子、鑽空子,找話題勸酒,如此這般才能摸清底碼,對症下藥,借著敬酒先給自個鋪條通道兒,你能扶起籬笆就是牆,才會穩穩噹噹闖市場,人財兩旺,人脈也是金錢嘛。而且,在熟人社會裡生存,人脈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源……高舉業深精此道兒,他的人脈資源圈,都是從酒場上開掘出來的。中國的酒場文化在市場經濟的背景下,大行其道,它跟商人們的推波助瀾,在深層次里有著更多利益上的勾連。
高舉業在酒場上精神昂奮,四處周旋,如魚得水,每桌上都去敬酒,最後又回到了主桌上,見縫插針跟楊雄副司令員又套了套近乎。俗話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生日宴會接近尾聲,高舉業見客人不斷來向主家辭行,他沖石含玉一招手,知趣的站起來,相約向外走去。楊春雪在酒樓大廳門口給客人送行,她對高舉業說:「業哥,今天人多,照顧不周,多包涵點!路上慢走,再見!」
高舉業走下酒店門口的台階,他感覺讓涼風一吹,肚裡有點不得勁兒,他頭髮懵,腿發軟,一步三晃地走向停車場。
趙鐵龍早已在車上等候,看見石含玉攙著高舉業一隻胳膊走出來,他趕緊打開車門迎上來,高舉業腳下一擰歪,差點摔個跟頭,趙鐵龍伸手扶住了他的後腰。
高舉業半閉著眼,嘴裡噴著酒氣,他嘟唸著說:「你、你不用扶我,能走!沒喝多,再來幾杯,也沒事。」說罷,他抬了幾次胳膊,也沒能推開趙鐵龍的手,他掙扎著要自己走路,用行動來顯示自己沒醉。其實,還真是喝高了。高舉業感覺渾身軟的像麵筋兒,連一點男人的硬氣勁都沒了,四肢也不聽使喚了,也麻木極了,他走路東倒西歪像街頭上玩龍燈的小丑,倆人左右架著扶他上了車。當屁股往車座椅上一蹾,心裡又覺著牢靠了許多,他暗自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說:「趙,開車,回吧。」
石含玉問他:「業哥,咱找個地歇會兒?緩一緩勁兒再走?」
高舉業硬撐著說:「不礙事!回走吧。」
石含玉說:「行,小趙,路上開慢點。高哥,頂不住勁了,說話,別充硬漢。」石含玉知道他怕吐酒鬧笑話,被城裡人看不起了,就繃著勁充能兒,她能理解高舉業的心思。白酒這玩意可不是啥好東西,誰喝高了也難受,酒場上斗酒當英雄,背後吐酒變成狗熊了。石含玉左手托著他的後脖子,右手拿著瓶礦泉水給他潤喉壓酒。
趙鐵龍開車穿過大街小巷,沿著國道向南行駛了十幾公里,他從後視鏡里看見高舉業臉色難看的很,酒嗝兒接二連三的打個不停,他把車停靠路在邊上,回過頭問道:「高老闆,別忍著了,難受就把酒吐了吧。」
高舉業低聲嘟唸著說:「嗯!就這麼著吧。」司機剛一拉開後車門,高舉業上半身順勢朝外一栽。
石含玉驚叫一聲:「哎呀!」趕緊伸手抱住了他的後腰,趙鐵龍眼疾手快扶住了高舉業的肩頭,高舉業身子半歪著伸出車門外,他讓路邊的野風一吹,感覺胃裡又折騰歡了,他張圓了大口:啊!一聲慘叫,一肚子的污穢之物噴吐而出,那股打鼻子臭的污濁酒氣,難聞噁心的很,都能熏死頭驢。
趙鐵龍拍打著他的後背說:「老闆,可勁吐吧!你肚裡空了才會好受。」這雞巴酒喝的,多麼遭罪啊,唉!當老闆的也怪不容易,為幾個臭錢去討好別人,這樣拼老命值嗎?把身體糟蹋瞎了,你換來座金山有啥用呢?趙鐵龍暗自搖頭感嘆。
石含玉皺著眉頭想:唉,買賣大家都有份兒,為了救活公司,高舉業把命都豁出去了,跟他搭夥做事,再難也值得。
此時,高舉業啥事也沒想,仿佛腦瓜生了鏽一樣遲鈍,他感覺渾身沒一處好地方,就倆字:難受!
在路邊上,高舉業哇啦著吐了一肚子的酒食,他知道已經出了省城,這地背靜誰也看不見了,再也用不著硬繃著勁裝人物了,他長出了幾口酸臭氣,又喝下去半瓶礦泉水,才感覺胃裡舒服了許多,他說:「趙,前邊找家路邊店歇會。」
在國道旁各種功能的小店,在市場經濟的大潮衝擊下,應運而生,尤其是夜晚,那傢伙可成一景了,這裡服務的對象主要是司機和外地的過路客,一般的門店都是二三層小樓,有吃飯的飯店,喝茶的茶樓、玩牌的牌局、唱歌的歌廳、洗澡的浴池、打炮的炮房,還有掛羊頭賣狗肉的黑店,也有靠手藝掙錢的修車店、補胎攤兒、加水站,也有掙辛苦錢的遊動商販,沿路提籃的雜貨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前邊走著的叫賣:香菸、礦泉水、方便麵的賣;緊隨其後的也跟著吆喝:煎餅果子、驢肉火燒哎!遠處又傳來:五香花生、大瓜子兒、鮮桃脆梨嘞……高低長短粗細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天上繁星點點,路上人來車往,這裡擺成一溜長蛇陣的形形色色路邊店兒,再加上各種商販的叫賣聲,繪成了一幅別具一格的夜行生活實景圖。
這路邊上也有一種是黑店,生人千萬進不得。如果,你一不留神闖了進去,那就得自認倒霉了,你丟人現眼先不說,挨宰被暴打了,你還不能吱聲,這種黑店不管掛著什麼幌子,暗中都養著一群亡命之徒,千萬不能招惹。
趙鐵龍開了幾年的車,他對路邊黑店裡的貓膩也摸不清,這裡邊的陷阱究竟的多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