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是貧窮的逆襲。
只有經得起誘惑的人,才能守得住財富。
人生不會總是處在事業的巔峰,也不會總是跌落低谷,在每一次起伏波動的過程中,高舉業的事業越做越大,不如意的事卻越來越多。
在堯山建材公司的例行董事會上,高舉業不經意間說了句:「誰再瞎嘰歪,就滾犢子,要是都不想幹了?咱就散夥!」這句氣話剛從他嘴裡蹦出來,就把大股東之間暗藏的火藥桶給踢爆了。
這幾天,高舉業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上,就連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繃緊了弦兒,他分分秒秒都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股東們的應急反應。
局外人心裡都明白:一旦劍拔弩張,這場禍起蕭牆的權力與財產爭奪戰,將是一場血淋淋的膽量與智商比拼的大廝殺。
十年前,在堯山腳下的順德市,你要問堯山鎮上的人:高舉業是誰?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鎮民們就是掰著腳指頭數也沒幾個人能說清楚,他是哪根蔥。
那年,正趕上了老天爺鬧饑荒。有一個剛出生還不足月的男孩兒,被人販子以二十塊錢外加三尺布票的價格,賣給了順德市郊縣堯山鎮上一戶高姓的人家。
高老頭的職業是石匠,從此,這個由養父母撫養的孩子便與石頭結下了不解之緣,養母粗通文墨,因婚後多年未生男孩兒,就指望通過抱養男孩來生根立業,所以給這個苦命的孩子起名叫「舉業」。
高舉業十八歲應徵入伍,三年後他從部隊復員回鄉,子承父業,開始了劈山採石的生涯。老石匠身後走著粗壯高大而又年輕氣盛的繼子,父子兩代人的腳下還是那條望不到盡頭的古老山路。從貼到絕壁上打眼、懸掛在半空中點炮、亂石中彎腰埋頭選料,再到烈火中赤著臂膀燒石灰窯,高舉業一步一個血腳窩兒,跟著父輩從大山深處的石頭夾縫中走了出來。
時光如流水,一晃幾年就閃過了。太行山上的草木枯黃了又吐出了新綠。高舉業不僅從單身漢變成了奚水香的老公,而且還由採石場上的一名打工仔變成了跑運輸的車老闆。高舉業從放下砸石頭鐵錘,玩上方向盤的那天算起,堯山鎮上的人們就開始對他另眼相看了。周圍的明眼人很快就發現:高舉業天生就是個愛琢磨事兒的主兒,雖然,他平時沉默寡言,但是做啥事都能上心,喜歡暗中與自己較勁,看準了的事拍板就整,不管做哪一行,都得變著法拔尖兒。
高舉業開始轉運的那天,已到了鳥歸林雞上窩的時辰,月明星稀,夜空晴朗,起先,也沒有絲毫旺財的徵兆兒,他像尋常一樣吃飯、拉屎、幹活。早晨,開車送貨、卸車結帳,晚上,加油裝貨、收車回家,進門洗把臉,吸鍋土煙,就蹲球在鍋台前,一碗連著一碗,狼吞虎咽地就著咸蘿蔔條邊吃饃邊喝粥,粥鍋見底兒了,高舉業緊鎖著的眉頭才逐漸舒展開了,他那張稜角分明的國字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那天,老婆水香正撅著腚刷鍋洗碗的時候,高家那扇虛掩著的老松木門,吱兒的一聲,被來人給推開了。
水香聽到門聲響,心頭一愣怔,慌忙抬起頭來,沖院子裡喊了一嗓子:「誰呀?」
「這還用問?準是老姑父來串門兒,你去泡壺茶,俺倆商量點事兒。」高舉業從那熟悉而又輕捷的腳步聲里判斷出來人的身份。
白長根四十來歲,在堯山鎮是出了名的能人。十幾年前,他隨外省一支「雜牌軍」建築隊到堯山鎮水泥廠施工,當年,他不僅憑著一手泥瓦匠絕活受到監工方的稱讚,而且更令小鎮人咋舌驚奇的是:他一個打工仔,日出東方,登高砌瓦,月上柳梢,瞞人潤花,還俘獲了鎮上的美女,上演了一場入贅高姓家族的傳奇故事。他不聲不響盜採了鎮上的美人花兒,讓很多男人都暗中好一陣妒嫉羨慕恨,因此,就把民間故事裡的鬼狐精怪情節編排到了他身上,不知那個嘎小子給他起了個「白老長」的綽號。白長根自知是外鄉人,在這裡根基淺,要想安身立命,就得笑口常開,以寬宏大量為懷,所以別人叫他綽號也不急不惱,笑一笑算是默認了,時間一長,約定成俗,這「白老長」的綽號反倒比他的真實名姓叫得還響了。
白老長自從成了高姓人家的上門女婿,高舉業也就順理成章變成了他的遠房內侄兒。雖說他倆相差八九歲,但是,私人關係相當鐵,因為白老長賞識高舉業的膽略與才能,而高舉業也敬重他的聰明與眼力,兩家除了婚喪嫁娶,修房造屋,鼎力相助外,逢年過節,互相拜訪,就連平時串門,聊天講古,都往一處扎堆兒。
這些天,高舉業腦子裡正琢磨著要干件大事。
起因是:當地的建築市場異常火爆,堯山鎮辦的兩家水泥廠,現貨供不應求,靠車軲轆掙錢的他還得經常跑空車,任你半夜裡到廠門口排隊,擠破了頭皮都難搶到貨,他嘗夠了到人家門前求爺告奶討香火的滋味,高舉業就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創建自己的水泥生產廠,看誰還敢不讓我裝貨?這個想法從腦海里剛一跳出來,就連他自己都大吃了一驚:你高舉業一個小石頭子大的車老闆兒,憑什麼建一座投資上百萬的企業?這天上掉金娃兒的好事,聽著都晃眼,精明透頂的白老長難道會相信你的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