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越加深沉，銀色的月光灑落在錯綜複雜的峽谷地貌上，映照出一條狹窄而蜿蜒的小徑。
這是直通向藏匿於峽谷深處的不法組織營地的唯一通道。
為了給小隊留一條退路，我特意留下一個小組的人守住這裡。
第四小組，在沙狐小隊十個戰鬥小組中，戰鬥力能排進前三。
而那位新兵劉遠，就是這個第四小組的一員。
當我們攻入營地之時，我立刻注意到了營地的異樣。
情報中說，這個營地是黑旗組織的大本營，對方至少在這裡盤踞了半年之久。
而進入營地後，我發現周圍的一切建築物，都是剛剛搭建起來的。
固定帳篷的釘子旁邊，甚至還有剛剛挖出的沙土。
怎麼看這都是一個臨時的營地，這和請報上描述的南轅北轍。
不僅如此，這份情報上很多細節都經不起推敲，甚至可以說是漏洞百出。
這時，副隊長來到我的身旁：「老吳，兄弟們翻遍了這裡，沒有找到小王他們。」
小王是我之前派出的哨兵中的一員。
副隊長的神色很嚴肅。
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在小隊中的定位也是唱白臉的領導者，甚至偶爾還會幫助其他小隊成員疏通心理問題。
他也是一個很樂觀的人，是天塌下來都要保持優雅的那種人。
我從未在他臉上看到如此嚴肅的表情。
嚴肅之中，還藏有幾分絕望。
「我們抓了幾個舌頭，根據這些人的供述，他們並不是真正的黑旗組織成員。」
「他們從各個渠道獲知了黑旗組織招兵買馬的消息，這個營地根本不是什麼大本營，而是黑旗組織招收新成員的招聘地點。」
「而他們，只不過是一些妄圖加入黑旗組織尋求庇護的通緝犯，是一群沒有半點戰鬥力的烏合之眾。」
副隊長深深嘆了口氣：「老吳，讓兄弟們撤吧，這個任務有大問題。」
我當然知道有問題，但如果現在我帶著他們撤退了，那些失蹤的兄弟怎麼辦？
「第四組的情況怎麼樣了？」
副隊長剛想回話，突然遠處的黑暗處傳來一陣騷亂。
一道黑影跌跌撞撞地從遠處跑到我的面前。
「隊長......隊長......」
「小遠子？」我看向來人，正是分配到第四小組的新兵劉遠，「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們守住那條小徑嗎？」
「都完了，組長他們都死了！」劉遠的聲音帶著哭腔，「對方的速度很快，沒有用槍，只拿著一把青銅長劍。就那麼一劍一劍，把大家都刺死了。」
「組長他們拼死掩護我，讓我跑出來告訴你：隊長，有埋伏，趕快撤退！」
劉遠的話音一落，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劃破了寧靜，接著地面開始劇烈震動。
隱藏在四面八方的敵人瞬間集火，猛烈的火力網籠罩住了整個營地。
敵人的火力手和狙擊手從陰影中現身，小隊成員一個個倒下，血與火交織在這片黑夜之中。
戰鬥剛一開始，結果就已經註定了。
沙狐小隊擅長特種作戰，正面對抗並不是我們的強項。
看著昔日裡熟悉的戰友們一個個倒下，我的心如刀割般疼痛。
「突圍！突圍！」
副隊長高喊著突圍，但我很清楚，我們已經無路可走。
那條通往峽谷外的唯一通道被堵住，我們已然被困死在這處天然的峽谷之中。
轟隆——
朦朧之中，一顆榴彈落在我的身後。
「隊長小心！」劉遠高喊一聲，上前將我撲倒。
爆炸在身後發生，將我們二人震飛出去。
「劉遠，劉遠，你怎麼樣？」我從地面上爬起來，死死搖晃著劉遠。
好在他身上並沒有致命傷，應該只是被衝擊波震暈了過去。
我抱著劉遠起身，帶來的一百名沙狐戰士此刻已經不到二十人，被圍困在營地的角落裡。
「隊長，結束了。」副隊長顫抖著說道，「我們被出賣了。」
此話一出，一股悲憤的情緒在剩餘的隊員之中蔓延開來。
我們能接受為國捐軀，能接受戰死沙場，但接受不了被自己人出賣而死！
「該死的叛徒，別讓我知道是誰，不然我做鬼也放不過他們！」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該死，該死，該死！」
「別叫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們都死在這裡，這裡的事情總部不會知道的，那個叛徒依然能活得很好。」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是啊，沙狐小隊全軍覆沒，叛徒自然就安全了。
傳到我手裡的是假情報，但總部不知道啊，他們甚至會認為是我指揮不力，導致這支精英小隊葬送在這片峽谷中。
「我看未必。」副隊長突然開口道，「我們都會死，但叛徒也未必會逍遙法外！」
我看向這位老搭檔，心中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你要做什麼？」
副隊長看向我，眼神中充斥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現在我知道了，那是愧疚，為我未來遭受的一切而愧疚。
「我們可以詐降，打入黑旗組織內部。」副隊長開口道，「他們從治沙人內部打敗了我們，我們也從內部打敗他們！」
「不可能的。」一名士兵開口道，「治沙人戰鬥部隊從不投降，他們不會相信的。」
「所以，我們要交出一份讓他們無法拒絕的投名狀！我們讓一個人當著他們的面殺死所有人，那個人地位必須要高，否則不會引起黑旗組織的重視。」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雙手微微顫抖。
那一刻，我明白了副隊長的計劃是什麼。
這是一份死間計劃。
計劃之中，沙狐小隊的所有人都要死，而且要被我親手殺死。
而我將穿上戰友鮮血製成的面具，偽裝成最邪惡的犯罪分子，來獲取黑旗組織的信任。
周圍傳來越來越多的腳步聲，而同伴們的子彈全都已經告罄。
大家不得不從腰間拔出短刃，或者給步槍上刺刀，和敵人近身肉搏。
我卻站在眾人的身後一動不動。
當肉搏戰開始時，我終於抽出了短刀，對著最近的戰友揮出了第一刀。
慘叫聲響起，那名戰友痛呼一聲，轉過頭欣慰地看向我，嘴裡卻不可置信地喊道：「隊長，你在做什麼？」
我沒有回答，只是將短刀刺向下一個戰友。
「隊長，快停手，那是老邢啊！」
「吳鳴，你這個畜生，你叛變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背叛的人會是你？」
戰友們紛紛發出不甘的哀嚎聲倒下，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看向我的目光依然充滿崇拜。
他們堅信，那個能帶領沙狐小隊走向巔峰的隊長，也能帶著他們的執念走到最後。
我狀若瘋魔般不斷砍殺著自己的隊友，下手的速度甚至比不斷衝上來的黑旗成員還要快。
我將他們活著帶到這裡，卻不能活著帶他們出去，唯一能做的只是刀刀斃命，減輕他們的痛苦。
片刻之後，沙狐小隊已經沒有能站著的人了。
除了我以外，剩下的人個個身受重傷，那些黑旗成員走上來給他們挨個補刀。
劉遠，那個最近才加入隊伍的新兵，沒有死。
他太像我的弟弟了，所以剛剛的我手軟了，砍在他背後的那一刀沒有要了他的性命。
副隊長說出那個計劃的時候，他似乎還在昏迷之中，沒有聽到。
此刻的他，正用一種悲痛至極的眼神看著我。
我一步步走向他，周圍的黑旗成員警惕地看著我，但卻沒人敢阻擋。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出現在我的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
那是一名戴著老鼠面具的男人，看上去滑稽至極。
我知道，這個男人是他們的首領。
「我要加入黑旗。」
「有點意思，大名鼎鼎的戰鬥英雄吳鳴為什麼會做出這種舉動？」老鼠面具人的聲音很尖銳，聽起來極度不適。
「我想活下去，去求那一線生機而已。」
「想加入可以，你要交投名狀。」子鼠玩味地說道。
「我殺死了所有同伴，還不夠嗎？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我知道很多治沙人的機密，你們需要我。」
我知道此刻我的語氣聽上去很不好。
但這並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一個親手殺死了往日戰友的人，情緒怎麼波動都是合理的。
「不夠。」子鼠深深看著他，「你要留下來一個活口，不然華國官方怎麼知道他們是你殺死的？」
「而且，你要自己砍斷雙腿，讓我看到你的決心和勇氣。」
聽到這句話，我沒有感到恐懼，反而有些釋然。
砍掉雙腿而已，相比於我的戰友們，這點懲罰算什麼呢？
「哈哈哈，有趣有趣。」子鼠的語氣中充滿了讚賞，「真是一個瘋子，午馬的位置空缺，就由你來做吧。」
「我會讓人給你裝上一套新的機械腿，你會變得比之前還要強大十倍。不要辜負我的期望，背叛者吳鳴。」
「現在，你去選擇那名能存活下來的幸運兒吧。」
......
現在。
我叫午馬，治沙人的叛徒，華國的仇敵。
十二生肖的......午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