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羽不曾想到來救自己的人會是柳序渺,也想不明白在救下自己後,他為何一定要帶自己來這個地方。
但當看到遠處的戰場時,他下意識便想要離開。
柳序渺攔了幾次無果,就在鍾羽執意要走的那一刻,戰場上忽然爆發出一道振聾發聵的巨響,連地面都在為之顫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裡吸引,巨響發出的地方出現了一片片紅雲。
如霧如煙,如夢似幻。
雲氣中帶著混亂又霸道的鬼域氣息,這被鬼修們稱為血域,乃是更高於無解之域的最強鬼域,它的厲害之處在於可以瓦解蠶食一切已經成型了的領域,而鬼修們又多是以此來戰鬥的。
沒有了鬼域,基本上就等於沒了戰鬥能力。
但在尋常的戰鬥當中,人們也基本上不會看到血域出現,因為只有以自己的生命作為獻祭,才能夠做成這至高無上的血域,且一旦開始獻祭,便無法停止,血域消散之刻,生命結束之時。
能力越高,生命力越強的人,所凝結出來的血域的力量越強,範圍越廣。
此時此刻,迅速蔓延開來的血域頃刻間便吞噬了赤發將軍的所有鬼域,繼而向他狠狠逼近,強大的力量直接蓋過了他原本的氣勢。
也是在這一刻,赤發將軍徹底的感覺到了危機,一邊繼續凝造鬼域作為減緩血域蔓延的消耗,一邊又調動全身的力量向著遠處遁逃,饒是如此,在血域力量的絕對壓制下,他都根本沒有半秒鐘喘息的時間。
血域不時地貼近他的身體,鎧甲瞬間被融化,為了保護自己的身軀他又倉皇凝出鬼域,再慌不擇路地逃竄。
一直持續了半個時辰,這血域的蔓延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在追殺著赤發將軍的同時也影響到了另一邊的鬼修戰場。
原本喬月城那邊的力量正處於優勢當中,待血域擴散過來之後,一個個赤發部下皆死在血域之下,局面瞬間逆轉。
這樣的場景在鬼界當中是萬年難得一見的,能夠製造出如此強大血域的人,必然是能力極高,生命力也極強的。
而生命力強便意味著,他往後還有很多很多年可活。
鬼界當中從沒有這樣的人會傻到獻祭生命凝成血域,親手斷了自己的活路,可一旦這樣的血域成了,那他便是高於一切的存在。
赤發將軍不停逃竄,喬月城的鬼修們也被壓著打。
人們震撼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也震撼地看著那站在紅雲當中的人。
鍾繼年。
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為那鬼王城便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
但他建立起鬼王城的初衷是什麼,早就被很多人遺忘了。
血域繼續擴散著,繞過了所有還在戰鬥中的鬼王城兵士,也繞開了柳序渺和鍾羽這邊。
鍾羽也定定地看著那紅雲當中的人。
赤發將軍被重傷倒地後,血域再一次追了上來,他咬緊了牙關硬生生扛著血域的折磨,終於在不久之後,周身的血域開始消散,他知道,鍾繼年的生命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雖自身已經被折磨得狼狽不堪,但此時此刻,赤發將軍的眼底卻閃過了興奮的光芒。
越強大的痛苦,便越能激發他的鬥志。
紅雲中的那道人影已經隨著血域的消散而徹底消失不見了,鬼王城的人來不及哀婉,下一刻,一道滿是肅殺氣息的赤色流光便從遠處沖了回來,而伴隨著他的前進,之前的那種壓迫感又重新籠罩在了他們的頭頂。
這種壓迫感並非全都來源於赤發將軍的強大能力,更有他的名號給人心理上帶來的威懾,使得人在他面前之時,會不由得感覺自己矮一頭。
鬼王的目光原本仍停留在鍾繼年殞落的方向,此刻感受到赤發將軍已經捲土重來,也不得不先抽回了自己的情緒,繼續上前迎戰。
不知為何,他的戰鬥風格好像突然轉變了,若說這之前還是謹慎無比,處處有所保留的話,那現在便是一往無前的模樣,仿佛下一刻便能拼死將人拖入地域。
如果鍾繼年還在的話,一定能夠認出現在鬼王的戰鬥狀態,與當年為了鬼界的黎民們與那作亂的畢清戰鬥時一模一樣。
或許在這之前,鬼王與赤發將軍戰鬥後重傷,為自己的三女兒報仇卻撞上了蘇止墨,又一次被重傷,這接連的傷害已經磋磨光了他的銳氣。
但是在看到鍾繼年獻祭生命凝結出血域的舉動後,自成為鬼王以來這麼久的時間,他的心緒都從未有過這樣混亂的時候。
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的心中究竟是怎樣的情感了,卻依稀觸摸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自己。
就像當初他用一塊糖餅救下了鍾繼年的命,信誓旦旦地跟他說自己將會成為那個拯救蒼生的大英雄。
像他第一次跟畢清決鬥卻被打得屁滾尿流,回來時仍嘴硬的說是因為準備不足,被偷襲了。
像他說要是有一座堅固的城池就好了,於是鍾繼年便不眠不休地為他建立起了一座城,他開心地請所有人進去避難。
像那時候的自己,滿腔的熱血,受多少傷也不覺得痛。
鬼王那帶著悲憤與痛苦的力量,再一次向著赤發將軍衝去。
遠處,楚落坐在樹上,看著這一幕幕,身邊是柳序渺的紙人。
「早料到他會死,沒想到是這樣的慘烈。」
柳序渺那邊沒有回話,只通過紙人,能夠隱隱聽到鍾羽的哭泣聲。
楚落看向了紙人,片刻後將它收了起來,然後飛身朝著鬼王城與喬月城兵士們的戰場處飛去。
因為有之前的血域壓制,鬼王城的力量漸漸高過了喬月城,此刻的渡琅正振奮地指揮著軍隊對赤發部下們進行圍殺。
就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渡琅的身後突然間出現了一道身影。
「什麼人!」他反應過來,當即驚叫一聲轉頭看去,在看到是楚落的時候,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是下一刻,渡琅便猛地瞪大了眼睛,這感覺和曾經一樣,他的肚子好像又被人給剖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