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路

  楚落一路追著,但當她看到他那灰色的衣衫上,手腳處都因為焦急而浸出了鮮血,她便停了下來,不再追了,只看著蘇止墨的身形越來越遠,最後慢慢消失在視線中。

  入夜,燈燭的微光映照在那張蒼白的臉上,蘇止墨靠在破道觀的牆上,他忽然摘下了眼上的白綢來,凝神識仔細看著自己現在的模樣。

  曾經的翩翩少年,變成了現如今狼狽醜陋的模樣。

  而她一直都那樣明媚,如今自己的丹田毀了,修為也廢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

  蘇止墨的眉頭越皺越緊,而伴隨著情緒的起伏,衣服上滲出的血也越來越多了。

  道觀之外又傳來了幾聲響動。

  「都已經這麼多天了,他絕對已經死了!」

  「咱們為什麼還要來這地方,怪滲人的……」

  「怕什麼,死人什麼都做不了,要是咱們的事情傳出去了,不光你要被那癆鬼給打死,我往後也在這混不下去了!」

  「啊!這……這坑被什麼人給刨開了!」

  「道觀裡邊亮著燈!」

  一男一女先後走進了這破道觀,在燈燭的映照下,他們也都看到了靠牆而坐的蘇止墨。

  女人立馬縮到了那男人的身後,男人則趕忙從旁邊找來個趁手的木棍當作兵器,小心翼翼地指著蘇止墨。

  「滾。」

  蘇止墨沉聲開口。

  「你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男人結結巴巴地說著:「我告訴你,我可不怕你!」

  說完後,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他瞬間換上了兇狠的表情,拿著木棍便沖了上來,但在下一刻卻被一道元神之力狠狠拍了出去,身體直接被拍飛出了道觀,硬生生砸在了樹幹上方才停下。

  「啊!殺人了,殺人了啊——」

  女人驚叫著,花容失色地向著外面跌跌撞撞跑去,扶起了那正嘔著血的男人,兩人匆匆向著附近的城鎮逃去。

  道觀內,蘇止墨的身體也向著一側歪倒。

  他的元神虛弱得很,今日又使用了過多的力量,殘破的身體也有些不堪重負了,他迫切得需要休息,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睡夢中,他仿佛聽到了有人在竊竊私語的聲音。

  「再澆點火油,對,這裡也澆上!」

  「放火!放火!」

  「大伙兒,那裡面的不是人,那是邪祟!前一陣子的大雨沖毀了咱們辛辛苦苦種的莊稼,就是這邪祟在作怪!」

  後半夜,他在灼熱的高溫下醒來,神識艱難得散布開時,才發現整個道觀中到處已經燃起了大火。

  方才的夢好似又不是夢了,蘇止墨從地上爬起來,因為太過用力,才幹了不久的衣衫此刻又浸了血。

  他笨拙地踏過火海,然後背起了道觀正中央那破舊又沉重的仙祖像,忍痛衝出了遍地火焰的道觀。

  方一離開了火場的範圍,便是一個踉蹌,整個人連同仙祖像都滾出了十幾米去。

  蘇止墨蜷縮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翌日清晨,臨近七陣觀的道童早起灑掃,剛剛打開大門,便見到門外立著一尊沾染了不少血的破舊仙祖像。

  「咦?這怎麼跟我們觀內供的像一模一樣?」

  道童立即喊出了七陣宗的駐觀弟子出來查看。

  兩位駐觀弟子也奇怪地議論起來。

  「是真的仙祖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十里外好像有個廢棄的七陣觀,難不成是從那個道觀里搬出來的……」

  其中一位弟子看向了街對面擺攤的百姓後,便走過去詢問了一番。

  「你們說這仙人像啊,是天還不亮的時候一個小哥背過來的,模樣還挺慘的,還渾身是血,我就沒敢跟他搭話。」

  兩個駐觀弟子相視一眼,商量一番後決定去查一查那廢棄道觀的事情。

  原來是附近的百姓們聽了些謠傳,連夜去燒邪祟,結果將道觀給燒了。

  這件事情越查下去疑點越多,當那兩個駐觀弟子將這仙祖像搬進院的時候,忽然間一人開口道:「誒,你說,將仙祖像救出來的那小哥,會不會是前不久被逐出宗門的那個……」

  「不會吧……他將兩個掌門弟子都殺了,如今正是落魄的時候,難道還會這麼好心地去救一尊不會說話的仙祖像?」

  「我聽說掌門不久前召見了去沙漠查案的那些弟子,確定了案發當日沙影獸真的出現過的事情,而且就在昨天,凌雲宗的楚落還將天元池的精怪們帶去了七陣宗,給他作證了,說那天他剷除的確確實實是瘴妖,不是已故的閆師兄啊……」

  「難道……竟是誤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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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雲來的路上,蘇止墨時常會累得倒下,便就地睡去。

  再醒來時,只覺得臉上有些濕潤,原是一直流浪狗正舔著他的臉。

  待他起身,流浪狗又立馬後退,警惕地看著他。

  看著黃狗乾癟的身體,蘇止墨沉默了會兒,摸了摸自己身上,摸出了幾塊碎銀子來。

  然後去附近的村鎮換了幾個肉包子回來,全餵給了這條黃狗。

  「吃吧,」將東西放到地上後,蘇止墨又慢慢向後退去,黃狗這才敢上前,「吃飽了就別想著吃我了,還沒死呢。」

  黃狗狼吞虎咽一番,又見蘇止墨撐著木棍往前繼續趕路,它趕緊叼好剩下的肉包子追了上去。

  蘇止墨沒用神識,只是聽到了身後黃狗那越來越近的步子,他不自覺苦笑了聲。

  「我身上沒有錢了,你跟著我,只會繼續挨餓。」

  大黃狗追上來後,步子也慢了下來,變得和他一樣。

  「更何況,我還有很長……很長一段路要走,要是哪天死在路上了,你就將我給吃了吧,修者的肉,興許還能為你開個智,延長几年壽命。」

  「……壽命長似乎也沒什麼好的,多活幾年,便要多吃幾年苦。」

  「罷了,罷了……」

  沒了七陣宗弟子的身份,蘇止墨的消息也變得閉塞起來,他不知現在的楚落仍在為了他的事情努力著。

  就這樣四處奔波了一月有餘,他身上的罪名幾乎洗去,只是這背後的主謀做得滴水不漏,根本無法拿出直接的證據來控訴兩位弟子的死,就是某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