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些孩子的身上,到底還是有些怪異之處的。
看著他們眼下流出來的暗紅血液,楚落的手輕顫了下,慢慢撥開了一個孩子的眼皮。
那眼皮之下是黑洞洞的,這百來個孩子,他們的眼珠都被人給挖了。
將孩子們都救出來之後,只見蘇止墨控制的那些金甲力士依然沒有停止,他們還在向下挖。
楚落將懷中的孩子在地上安放好,然後便朝著那活埋坑的方向走去。
又是一層土被扒開,下面赫然是片被血液浸濕了的泥地,在這黏膩的血泥當中,數百個孩童的眼珠出現。
它們被擺成了陣法的模樣,在這片深紅得發黑的泥土上,像極了楚落在那陣法當中所看到的葡萄酒。
陣法中央,是一個用各種符紙纏繞包裹著的東西,隱約顯現出酒瓶的輪廓。
符紙上面各色的咒文形成一道又一道的枷鎖,牢牢地束縛著瓶中之物,看樣子,雖然是無恨宗弟子將它埋在這裡的,但他們依然對此物十分忌憚。
金甲力士在蘇止墨的命令下停了動作,他則蹲下了身來,目光向著正中央那被封禁的瓶子看去。
不由的又想起了那陣法當中,隱藏在雲後的事物。
而那瓶中的東西,似乎也感應到了外界朝自己看來的目光。
突然間,它上下跳動起來。
蘇止墨立刻成陣將自己與楚落保護起來,不過這跳動著的瓶子似乎並沒有攻擊人的打算。
裡面忽然傳來了沉悶的呼吸聲,又仿佛是某種野獸酣睡時發出的聲音。
起初時並不明顯,到後面,這聲音越來越清晰,仿佛直接傳進了人的腦海一般。
沉沉的聲音,在呢喃著古怪的曲調。
「無恨酒,極樂天。」
「茫茫不見月,別似小神仙。」
「煙蒼蒼,霧渺渺。」
「哭兒夢裡去,肝腸也寸斷。」
「娃兒不哭。」
「娘在……」
伴隨著這聲音,蘇止墨的腹內突然間一陣絞痛,能夠感受到,原本已經被自己壓制住的兩個童靈,仿佛也聽到了這聲音。
他們就好像是被某種機關催動了一般,立刻瘋狂地掙紮起來,尖利的爪子和牙齒在撕扯著蘇止墨的肉,他們想要將這肉吃進自己的腹中去,這樣或許就能夠變成他們的……
「怎麼了?」楚落此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立刻問道。
蘇止墨閉著雙眸,身上冷汗涔涔。
「陣法被破的時候,童靈都回到了他們各自的身體,但是有兩個……有兩個……」
「我知道了,馬上去找。」楚落立刻應道,然後匆匆往救出來的那些孩子的方向跑去。
很快她便從這些孩子當中找出了兩具沒有靈魂的空殼來,剛好是一男一女,和進入蘇止墨體內的那兩個童靈能對上。
蘇止墨此刻也走到這邊,立即打坐運功,想要將這兩個童靈從身體裡面逼出來。
但他們,似乎很不想回到自己身體的樣子。
看他許久都沒有進展,楚落的心中也緊張了起來,只是自己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總不能將業火送進蘇止墨的身體將那兩個小混蛋給逼出來。
只怕還沒有嚇到那兩個童靈,就已經先傷到蘇止墨了。
正當她愈發緊張的時候,忽然間眸光一轉,又朝著那活埋坑的方向看去。
在這段時間內,瓶中之物的聲音一直都沒有停下。
楚落立即走了過去,用控物術將那瓶子從坑底取了出來。
瓶子在楚落的手中仍然跳動著,但楚落沒有鬆開。
瓶子很輕,裡面仿佛什麼都沒有,楚落又晃了晃,亦沒感受到實物,但聲音卻是實實在在的。
而此時,尹魄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我原本以為,你們是能狠下心來給他們個痛快的。」
聞聲,楚落向他看去,只見尹魄合上了一個仍在昏睡中的孩子的眼皮。
「畢竟對他們來說,活著興許比死亡要更痛苦。」
「何出此言?」
尹魄也向她看了過來。
「你應當知道,無恨宗的至寶極樂葡萄,是用什麼來凝練的。」
剝奪一百個孩子的童真,且一年僅能練出來一顆,被剝奪了童真的孩子,對這世間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了,活著也是煎熬,而無恨宗還會將他們訓練成聽話的死士,去做一切最危險的任務。
「你是說,這些孩子就是……」
若他們真是為凝練極樂葡萄,被剝奪了童真的孩子,那的確,活著還不如死亡。
楚落又朝著仍在努力將那兩個童靈逼出來的蘇止墨看去。
儘管自己已經痛苦不堪了,他仍竭力控制著自己的力道,不去傷害到那兩個童靈。
尹魄也向著他看去,眸中平靜無波。
他已經提醒到了這份上,可蘇止墨還在對這兩個童靈手下留情,想要救活他們,那便算得上是自作自受了。
「無恨酒,極樂天……」
瓶中的呢喃聲又響了起來,楚落眉頭擰緊,低聲喝斥道:「住口!」
這一瞬,那瓶中的聲音果然停了下來。
尹魄立時便轉過了目光看去。
他雖不知那瓶中之物是什麼,有多厲害,但能夠認出貼在瓶身上面用來封禁的符咒,這些在無恨宗內,也是秘而不外傳的魔功,且只在最高層間流傳著。
只這些便能判斷出那裡面的東西必定不簡單。
瓶子內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後,竟突然回答起了楚落的話。
「你為何不肯做他們的娘親……他們都是可憐的孩子啊……多可憐啊……」
楚落皺皺眉:「你說得容易,你自己怎麼不去做他們的娘親?」
「我想做……可我的腹內容不得他們,啊……我要保護我的孩子們,只剩下兩個了,出生吧,出生吧……這修者的血肉是很香的……」
伴隨著這道聲音的出現,只見那邊的蘇止墨又猛然噴出了口鮮血,情況變得更嚴重了。
楚落的眼中也是一急,下一刻便甩出了一幅畫軸來,猛地將畫展開的瞬間,一道男聲也自那畫軸當中傳出。
「禁言——」
話音落下,瓶中之物徹底沒了聲音,同一時間,畫軸之上瞬間滲出了大片大片的鮮血,那畫中的狐狸也痛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