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仇沒有驚醒,藺天原本也以為,不會有人知道他拿走了哥哥珍愛的鱗片。
但這些,盡數被不遠處那隻停留在石頭上,正在死亡的蜉蝣看在眼中。
第二日,藺仇焦急地尋找起黛嬋送給他用來定情的鱗片,而藺天卻沉浸於對一場怪事的驚訝當中。
他的手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圖騰。
「哥,哥你看啊,這是什麼……」藺天跟在到處尋找鱗片的藺仇身後,舉著手心中的圖騰給他看,「我是不是生病了啊?我會不會死?哥?」
無奈之下,藺仇轉頭向他看去,只是看到那圖騰的時候,目光也變得認真了些。
「這好像是古時候一種符篆的繪法,就像是青伯同我說過的那種……我想想。」
藺仇思索了很久,方才有了些頭緒。
「人血篆,早就被禁用的邪術,用以換命替死。」
「啊?!」藺天瞬間就慌了神,立刻叫道:「有人想要讓我替他去死嗎?不能這樣!他是什麼人?哥,哥你救救我,我不要死……」
「小天,你先冷靜,你沒有被換命,這便說明人血篆只是在你一個人身上,找不到另一方,它就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影響的。」藺仇趕忙寬慰道。
藺天稍稍安定了些,但緊接著,便回過了味來。
「什麼叫……找不到另一方?」
「這人血篆是可以換命的,但是需要有兩個人。」藺仇解釋道。
「那就是說,我可以用這枚人血篆,跟別的人換命嗎?」
「是這樣。」
「不需要徵得另一方的同意,也能行?」
藺仇點了點頭,繼而嘆了口氣道:「但這畢竟是被封禁的邪術,我們還是趕快想辦法將你手上的人血篆給抹除吧。」
藺天沒再回答,看著自己手心的這枚人血篆陷入了空想中。
又幾日,他們進入了一座城池,卻發現那城中的一切都變得古怪又詭異。
沒過多久,市井中便流傳出了關於神秘信封的傳言。
藺天從街市上聽到了這消息,便匆匆趕回住處,想要和藺仇快些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
但他還未進門,便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自己的哥哥收到了信封。
藺仇讀完信後眉頭緊皺,全然不知自己的弟弟在外面猶豫徘徊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於鼓起了勇氣回了家。
「哥,你知道嗎,我剛剛聽到了些關於神秘信封的傳言……」
藺天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藺仇的臉色。
藺仇果然嚴肅起來了。
「這裡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的確是很難辦啊。」
「難辦的話那我們就不辦啊,哥,咱們離開這裡吧。」
卻見藺仇搖了搖頭。
「已經走不了了。」
沒能勸哥哥帶他離開,藺天便開始跟蹤藺仇。
起先,他發現藺仇會在夜裡跟素未謀面的妖怪會面,其中一個氣息最為渾厚的,是個背著殼子的龜妖,名為公儀。
後面,他又發現所有見過的妖怪,不管是否認識,他們都對藺仇畢恭畢敬。
直到他接下來對這片蜉蝣天地的理解越來越深刻,他方才知道,這片天地的掌控者會對歸順了自己的生靈有特殊優待,而在這些生靈當中,它會選擇一兩個與之見面,被選中的這一兩個人,在蜉蝣天地內,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他的哥哥藺仇,便是被選中者之一。
藺天親眼看著藺仇在這片蜉蝣天地內的待遇一日更比一日好,有那麼多的人喜歡他,那麼多的人誇讚他。
他又輕而易舉地得到了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終於在一次夜晚目送著藺仇悄悄離開住處後,他看向了自己手心裡的人血篆。
而那日,也正是藺仇與公儀會面的時候。
「你想要的太多了,一場血案的真相,送一個妖離開這片天地好好生活,我不知你為何要做這兩件事情,但倘若你選擇其中的一件來請求天道的話,或許天道會有答應的可能。」
公儀同他說道。
藺仇內心掙扎時日已久,愈發憔悴,喉結滾動了下,「哪怕日後我一直為它賣命,這兩件事,也不能全都答應我嗎?」
「它可是天道啊,」公儀無奈地苦笑了下:「何須你用賣命為條件跟它做交易,只要它想,隨時都能要了你的性命,我在深海中沉睡了那麼長時間,不也是被它給喚醒了,來了這最不願來的陸地。」
藺仇的眉頭鎖得愈發緊:「可這兩件事在我心中,是同等重要的。」
「那便想辦法,決定出一個更重要的來,要我說,逝者已往,還活著的人,才是更值得你去救的。」
「可我立下了誓言要找出兇手來,讓他們瞑目的。」藺仇的目光倏然變得通紅。
「唉……」公儀嘆了口氣,隨即拿起旁邊的酒壺,給他杯中斟滿,「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情啊……」
公儀覺得,自己還是挺喜歡這鷹妖的性子的,哪怕陪他喝一整夜的酒也不覺得累。
天色漸亮,藺仇醉醺醺地趴在桌上,已經許久沒說話了。
「看見日出了,今日又要忙一天,」公儀緩緩道,「做好決定了嗎?」
「你說得對……」藺仇眨了眨眸子,「還活著的人,才是更值得我去救的。」
「且去吧,」公儀緩緩道,「還有人能夠離開這裡,但咱們啊,走不掉了。」
待藺仇醉醺醺回來時,藺天正端坐於屋中。
「哥,你快來,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菜。」
「小天……也好,我們兄弟二人,許久沒有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了。」
藺仇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接過了藺天遞上來的筷子。
看著藺仇毫無防備地吃下自己準備的飯菜,藺天笑了笑。
「哥,你還記不記得,我成年生辰的那天,也給你做了這道菜?」
話音落下,藺仇的動作頓住了。
他不會忘,因為那一天,是青伯慘死的日子,也是整個高粱村的忌日。
「嗯。」他淡淡應了聲。
「哥你那天正好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是來給我慶賀生辰的,可是你卻沒有,你甚至都沒有坐下來,和我面對面地吃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