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藺仇自然不好再胡攪蠻纏,只得盯著兩人的身影漸漸走遠。
「你這小女子,膽子還真是不小,我不是跟你說過他是什麼人嗎,這種時候你也敢站出來?」
回去的路上,黛嬋不由說道。
「你也同我說過他討厭人族,那肯定也是厭惡我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擔心會讓他再討厭幾分呢?」
「若只是尋常厭惡也便罷了,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他是敢殺了你的?」
聞言,楚落不由挑了挑眉。
「倘若真是這樣氣量小的妖,我可從他身上找不出能夠被天道看中的地方,再者,這一次盛會,變化最大的就是我們平寧義莊,想來聚會時要談論的重要事件也是和平寧義莊有關的,他在這種時候動我,豈不是沒有將天道放在眼中?」
看她分析得頭頭是道,黛嬋不自禁笑了,笑完之後,目光中又多了幾分無奈。
「你說的不錯,天道怎會看中氣量小的妖,那是因為在他還沒有受天道眷顧之前,不是這樣的。」
楚落驚訝:「還有這樣一段故事呢?」
「當然,」黛嬋說著,也回憶起來:「從前我與他之間,也算是有一段淵源。」
南海生靈眾多,美麗的鮫人是他們瘋狂追求的對象,而黛嬋在鮫人當中,也是容色最為鮮妍的那個,她的追求者更是遍布整個南海。
整日裡過著眾星捧月般的生活,但那些追求者她一個都看不上,唯一動心的一次,便是上岸遊歷的時候,她險些被狡猾的人族害去性命,正是鷹妖藺仇救了她。
不僅如此,藺仇還順手幫她報復了仇家,黛嬋也不知當初是怎樣的心情,編造謊言說自己妖力沒有恢復,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與他接觸的時間長了,方才了解到更多關於他的事情。
藺仇的父母是被人族修行者所滅,只留下了剛出世沒多久的他與弟弟,交給了一位退出仙門的築基期老伯來撫養長大。
他名為藺仇,那是父母臨死之前為他改的名,便是希望他牢記仇恨,待長大之日殺上仙門,為他們報仇。
但他從小受到的便是人族的教化,若說復仇,那養育了他們的老伯或許是他們第一個要殺的目標。
他下不去手,便離開了家,走上了尋查當年真相的路,便是在這條路上,順手救了黛嬋。
「那時我還同他說,人族有什麼好的,他們自私、冷漠、殘酷、醜陋,他沒有反駁我,但是在碰到災民的時候,還是會將打獵得來的食物分給他們,我不理解他的行為,但這隻妖真的好有魅力,跟海中那些完全不一樣,更不想回南海了。」
楚落敢斷定黛嬋說的都是真話,因為她看到這隻人魚在提起曾經那個藺仇時,眼中亮晶晶的模樣。
「後面我才發現,跟在他的身旁,遇到的好人總是比壞人多,感覺人族也不是那麼討厭了。」
後來,藺仇也查清楚了當年的真相。
他的父母,原來是因為修為停滯不前,起了邪心,走上了一條食人練功的歪路,吃的還都是孩童。
他們弄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這是怎樣掩蓋都蓋不過去的現實,當他踏入那個村子,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後,那些人看向自己那仇恨的眼神,病殘老嫗拖著無力的身體也要與他拼命。
這樣的窒息與絕望,也使得他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出來。
他名叫藺仇,最後卻決定放下仇恨。
「他真是個死心眼的妖,你知道嗎,那村子的人見他一次就打他一次,但他還固執地守在村子外面,看到村子裡的人有難,就立馬現身幫忙,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打。」
「不過慢慢的,挨打次數是變少了。」
「後面他幫村子驅趕了幾次作亂的妖,村子裡,便再沒有人打他了,他的心也終於安定下來了。」
「忙完了自己的事情,他說要送我回南海,我自然不肯,南海中可見不到他這樣的妖。」
「磨了他很久,他方才同意與我雙修,不過他心中想的雙修,好像與我們南海的習俗不太一樣。」
「說要什麼三書六禮,三媒六聘,而且還要問過養育他的那位老伯的意思,真是麻煩……」
黛嬋停了下來,雖然嘴上抱怨著麻煩,但她眼中卻是愛恨交織的複雜情緒。
雖然楚落實在無法將能夠說出這些話的藺仇,跟剛剛看見的那凶神惡煞的藺仇聯繫起來,但還是提醒了黛嬋一句。
「在我們人族當中,這叫『娶』,明媒正娶的人,往後就要一輩子在一起了。」
聽到這些,黛嬋的情緒終於壓制不住,眼角滑下了一滴淚來。
她當年一定也找人問過那三書六禮,三媒六聘都是什麼意思吧。
楚落也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同花花道:「原本被人族所害,她是要走上一條憎惡人族的路的,現在卻能輕輕鬆鬆地與我處成朋友,還是因為曾經的那個藺仇啊。」
說到這裡,楚落的疑惑更加多了,便問道:「那後面又發生了什麼,讓藺仇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我怎的知道,」黛嬋的聲音中帶了許多怨氣,「他讓我先在南海中等著,他歸家去準備,可自他走後便再沒有回來過,我在南海中等了他多少年,本以為此生都不會再相見了。」
「後來,天地變成了現在的天地,終於再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現在的藺仇,也忘記了我們曾經的約定。」
「啊?」楚落一懵:「變得這麼突然嗎?」
黛嬋負氣說道:「或許從一開始我就看錯了他,終究與南海中那些膚淺的妖是一路貨色罷了,說起來,妖跟人也沒什麼區別,冬兒小女子,你可千萬不要相信男人說的鬼話,日後像我這樣被男人給騙了,可有你好受的。」
我勸那些男人們不要相信從你口中說出來的鬼話。
花花忍不住點評道。
楚落尷尬得嘴角抽了抽,剛要為自己辯解幾句的時候,忽然間看到青伯不知何時來的,就站在前方不遠處,剛剛她們說的話,應當也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