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這樣,柳大哥,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一定還有別的辦法,進入微塵詭境是我們所有人的決定,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來承擔後果!」
「哪怕註定要有人犧牲,我也希望犧牲的人越少越好,」柳修嬴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一次,換你來照顧大家了。」
元倉決縱然心中也有許多不舍,但身處這般境地的他們,唯有如此才可以離開微塵詭境,將最重要的消息給帶出去。
他不能自私地攔著師兄,只能格外珍惜這剩下的短暫時光。
並且謹記著柳大哥的話,將三師弟給看好了。
他能夠感覺到,倘若左宏慎自己不想說出身上發生了什麼,沒有人能夠從他口中問出來。
或許先離開微塵詭境,等宿冥傾醒來後一切方能真相大白。
黑氣的力量仍在瘋狂增長著,很快便將他們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境界下跌,再難扛住黑氣的下一波攻擊了。
驚雷劈落,烏雲蔽日。
黑氣鋪天蓋地地向著這群修道者卷席過來,強大的威力,兇惡的聲音,仿佛多看一眼就會被它們給生生撕碎。
這些道門中最出色的天之驕子們,一個個皆渾身帶血,狼狽不堪地被黑氣逼著步步後退。
正此時,一道浩渺的聲音突然間響起。
「日月星風,萬物化生!」
浩蕩的靈氣瞬間將周遭一切災厄之氣排空,那穩穩持劍半跪於地上的人,迅速捏訣成陣。
「敕告上微,火雷電光!」
電閃雷鳴愈發的囂狂,似乎下一刻天就要塌下來了一般。
有血順著額角滑下,沒入了眼睛中,被淚水暈染開來,元倉決看著不遠處那一同長大,從小便無比照顧他的持劍之人,此刻正處於火雷電光的中央,多少回憶翻湧上來。
最終都化為此刻柳修嬴那堅毅的眼神。
「舍我此身,以開天門!」
柳大哥,你且安心地去。
你肩上所扛著的擔子,我接過來了。
元倉決於明暗交迭間靜靜看著那人,在這一刻,他反而冷靜下來了。
柳修嬴交代給他的話,一字一句地在他腦海中回放著。
還有最後一句,是關於他們的師弟,左宏慎的。
「如若可以的話,勸他向善。」
天際亮起了金光,凝成一道道台階延伸到了他們的腳下。
這是柳修嬴以生命為代價為他們所打開的一道門。
看著那一道道身影最後登上了階梯,漸漸消失於微塵詭境當中。
位於陣法中央,被吸乾了靈力與生息的白髮老人也滿意地閉上了早已渾濁的雙目。
消息送出去了。
修真界有救了。
他這一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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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止住了嗎?不行,這樣還不行,我來幫你。」
「放心吃,我這裡還有不少丹藥呢。」
「傷得這麼嚴重,我先將身上的靈氣渡給你……放心,我用靈石修煉,很快就修補上來了。」
從微塵詭境中出來後,他們身處於一片四下都看不到煙火人家的林地中,元倉決拖著自己渾身是傷的身體,仍穿梭於各個傷員當中,忙忙碌碌了很長一段時間,任憑身邊的人再如何勸他休息,都不聽。
在終於忙完了之後,他這才肯停下,坐到了左宏慎的身邊。
「師弟你放心,咱們很快就會回到宗門了,」元倉決的聲音中儘是疲憊,到最後帶了幾分哽咽,「柳大哥是為了整個修真界犧牲的,他死得不憋屈……」
左宏慎怔怔盯著前方的空氣,眼角有淚水滑落。
「還記得小時候,我一有什麼委屈的事情,柳大哥總能給我買來糖丸,可是往後……」
「我去買。」
元倉決又突然間站起了身來,笑著敲了敲他的頭。
「都已經長大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這裡環境不錯,也沒有妖獸的氣息,往前走一段距離應當就能找到人家了。」
「師兄,不……」左宏慎恍然回過了神來,想要叫住他,但元倉決已經匆匆忙忙離開了。
他隱約覺得,從微塵詭境中出來後,元倉決整個人就是緊繃著的。
他想要將一切都做到最好,親手完成柳修嬴最後的願望。
左宏慎默默吞咽了下口水。
「我要復活柳大哥,復活那些死在災厄下的所有人,彌補所犯下的錯誤,你告訴我,怎樣才能得到神權!」
「呵……」厄難花冷冷一笑,「可若你將力量歸還給我,他們原本就是不用死的。」
「不准質疑我的決定!」左宏慎攥緊了拳頭:「你只要告訴我,該怎麼做。」
「人族吶,還真是貪得無厭,待微塵覆蓋了修真界後,我可不想在領土上再見到一個人族了。」
「少說廢話!」
「你決定了?想要復活他們,你需要的不僅僅是神權,還要讓微塵取代修真界,成為新的世界,而修真界中所有的舊事物,都會被抹殺。」
「我……我擁有了神權,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不會有遺憾的,絕對不會!告訴我,該怎麼做!」
厄難花剛要開口,忽然間人群中傳來了一陣騷動。
「宿道友醒了!他終於醒過來了!」
話音落下,左宏慎的思緒猛然間從識海中回來,立時朝著宿冥傾的方向看去。
越來越多的人將醒過來的宿冥傾給圍住,詢問著他之前發生的事情。
左宏慎看著他茫然的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著,最後定格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後,他看著宿冥傾的唇瓣一開一合,緩緩道出了他所犯下的滔天罪孽。
左宏慎覺得自己的嗓子很乾,像是很多天都沒有喝過水了。
後來所有人驚訝的目光都朝著自己的方向看了過來,他強迫自己說出了一句話。
「對不起,我會復活你們的,我一定會復活你們所有人的!」
……
「真是太巧了,我沒能找到集鎮,不過走了一路後看到了幾戶人家,有一戶人家裡剛好有糖丸,師弟,你……」
元倉決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回到原本的地方,卻只看到孤零零坐著的左宏慎一人。
「師弟,其他人呢?」
聞聲,左宏慎動作僵硬地扭過了頭來,嗓音沙啞。
「師兄,他們……已經各自回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