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倒是忘了,你還有個法體。」
這道極輕的聲音直接傳入了識海當中,讓楚落依然沒有辦法確定其傳來的方向。
緊接著她又看到,數十柄長劍皆從自己的周身刺了過來,顯然是楚嫣然還沒有死心。
楚落便一直維持著業火真身的狀態,同時尋找方法破陣。
「好啊……」
楚嫣然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那你就嘗一嘗,忘憂黑水的滋味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楚落的世界突然間變得一片黑暗。
有什麼東西瞬間爬滿了自己全身,一股腐蝕的強烈疼痛感傳了過來,哪怕她始終都維持著業火真身,也只是能夠保持著自己身體的完整,無法抵抗這強烈到令人窒息的痛感。
是了,一定是忘憂黑水了。
幻陣之外,看著那道被忘憂黑水包裹在中心,緊閉著雙目,皺著眉頭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溶解掉的楚落,楚嫣然的唇角向上提了提。
「你的體內又沒有水靈根,光憑一個業火真身,我看你怎麼扛得過去,驕兵必敗,」楚嫣然整理著因戰鬥而散亂的衣衫,「你還當我是從前的楚嫣然嗎。」
她的目光又朝著蛟龍和暗府衛的戰場那邊看去,瞳眸轉動了一圈。
「你留下的這個蛟龍,興許對我有幾分用處。」
但她也並沒有過去幫暗府衛的意思,畢竟若不想讓這蛟龍最後落到紅漪教主的手中,那這些雨蝶教的暗府衛們,便全都得死。
楚落還記得元晏曾同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忘憂黑水能夠消融掉這世間的一切事物,但只要扛過去了,只要能夠扛過去,便有機會看到那些年輕將領們的記憶。
於是楚落沒有動,也沒有強行從忘憂黑水中出來。
不過這在楚嫣然的眼中,似乎變成了她已經無計可施的模樣。
忘憂黑水仍刺痛著她的身體,楚落就一直這樣強撐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不知多久後,眼前的黑暗消失,光芒一點點鑽進了眼中。
楚落睜開了眼睛,面前是一張熟悉的絕美面孔,只不過她的雙眸不是血紅色,長發也是墨色的。
沒了那死氣沉沉的樣子,眼前的今夕寧愈加明艷動人。
「笨蛋,」今夕寧正用袖口擦拭著自己額頭上的汗水:「為師今早才跟你說過,上次外出歷練受的傷才剛好,這段時間要靜養,不宜勤練刀法,怎麼還偷偷背著人學呢。」
楚落又感覺到自己憨憨地笑了起來,開口說話。
「我的刀法若是再精湛一些,上次出門就不會讓師弟師妹們也受傷了,師尊,今日就再教我三招嘛,就三招……兩招!一招好不好!就一招!」
今夕寧原想拒絕的,但在她不停地央求下,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真拿你沒辦法,」今夕寧抬手,一柄長刀出現在了掌中,「看好了。」
她立刻認真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今夕寧的身形。
楚落也明白了,現在的她,正在透過硃砂大師姐的眼睛,看曾經的那個世界。
而曾經的那個師尊,是多麼明媚的道門修士啊……
刀法乾脆利落,一招一式中皆帶著隨性與正氣,彰顯著舞動這刀法之人的風華正茂。
在黃泉谷中的時候,楚落也曾見師尊舞過一次刀法,那還是因為見過了故人應離淮,也便是新任妖帝白因山虎君後,勉強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
但那時候的刀法與楚落現在看到的相比,少了許多銳氣,多了很多錯處。
到底是失去了很多記憶,也許久沒有握過刀了。
「學會了嗎?」
楚落走著神,而後今夕寧溫柔的聲音便自頭頂落下。
她發覺自己重重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幾分喜悅。
「我學一遍,師尊看看我做得對不對。」
「你呀……當心,身上還帶著傷呢。」
……
冬日的陽光穿過雙色的梅花灑在雪地上,還灑在雪地上熟睡的絕美少年臉上。
少年枕在胖乎乎的白虎身上,白虎也迎著日光,懶洋洋地眯著眼睛。
如此安靜的一幕,因那少年實在美得驚人心魄,變得像是水墨畫卷一般。
忽然間白虎的鼻子聳動了兩下,即刻「嗷」了聲喚醒了季清羽。
「怎麼了小白?」
白虎站起了身來,立即朝著走進梅林來的硃砂撲去。
猛地被這龐然大物給撲倒在地,楚落的心情可不像是大師姐這般輕鬆。
一想到眼前這虎頭虎腦的玩意兒日後會是囂張跋扈的妖帝,心情便更加複雜了。
「好了好了,給你買來豆糕了。」
硃砂拿出了豆糕來哄著白虎。
「師姐。」
一道清冷的聲音自前方不遠處落下,楚落看了過去,正對上了那少年漂亮的眼眸。
這應該就是二師兄季清羽了吧,長得這麼好看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煩心事了吧,等等,怎麼感覺有些眼熟……
「方才在夢中,我見到師祖了。」
少年的聲音落下後,硃砂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師祖又給你託夢了?」
「嗯,」季清羽點了點頭,「師祖讓我下山去尋他,說有好玩的給我看。」
「還是別去了吧,師祖肯定又被仇家給堵了,叫你過去幫他收拾爛攤子呢,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
聞言,季清羽還真的仔細想了想。
「但師祖也會將我保護得很好。」
「嗯……那好吧,你想去就去吧,我也要跟著師尊潛心修行一陣,這段時間可能也不會經常過來,」說著,便將一兜靈石塞給了白虎,「想吃豆糕了就自己下山去買,別把山頭弄得一團糟哦。」
楚落還盯著季清羽的臉想要再仔細認認,可她的硃砂大師姐就是個修煉狂人,送完了豆糕就又跑去吭哧吭哧練刀法了。
在旁人眼中,她是有天賦,修行努力,脾氣還好的可靠大師姐,唯獨在今夕寧面前才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她們仿佛不是師徒,更像是母女一般。
楚落觀看著這一塊塊如同殘缺碎片般的記憶,最後的最後,耳畔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
「硃砂,為了東域,為了給凡人們個交代,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