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然,她入魔了?」楚落挑了挑眉。
元晏瞄了她一眼:「你倒是認出得夠快,我都還沒注意到她呢。」
「畢竟這是主上想要的那顆頭顱,」楚落冷笑了聲,「但我還真沒有想到她會入魔,她向來都是有很多選擇的。」
「入魔之後,似乎也變得比從前厲害了許多。」
戰局中,楚嫣然帶領著暗府衛出現後,所造成的傷害不容小覷,尤其是那忘憂黑水的力量,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便殺了一百多人。
「忘憂黑水,想不到紅漪教主竟然將這東西給她了。」元晏喃喃道。
「那是什麼?」
「五百多年前靈氣枯竭的那場浩劫知道嗎?原本靈氣的消失只是影響到了東域的那些道修們的修煉,但在那場浩劫中消失的也並非只有靈氣。」
「東域地界上的靈氣,是一夜間突然消失的,至於西域的魔氣、妖氣、鬼氣這些,則都是在逐步衰減,在這樣的情況下,西域是比東域占據了優勢的。」
「當時東域的道門本就亂,你可不要看它們現如今的關係有多少,當年只是為了一座小城池的歸屬便能夠大打出手,但凡剩下了一點靈氣的地方,都會有道修為了占據領地而發動戰爭。」
「西域自然也趁此機會聯起了手來,大肆進攻東域,那個時候的東域,真可以稱得上是寸草不生,舉目望去,地上除了屍體,就是血水。」
「別看咱們魔界中放眼望去看不見幾個人,那時候的東域只恐怕比現在更過分,我記得史料中記載了這樣一句。」
「人將死盡,說的就是人族快要死絕了啊。」
聽元晏說著這些,楚落靜默了下,接著問道:「那這與忘憂黑水又有什麼聯繫?」
「忘憂黑水便是那時候出現的啊,浩劫動盪了總共十年,在第三年的時候,魔界與妖界聯手進攻東域,正在內鬥的東域道門不得不齊心協力應對西域的侵犯。」
「當時,道界的各大宗門都派出了最出色的年輕將領來,想要將咱們西域的人驅逐出境,那些年輕將領也沒有辜負道門的期望,自他們聯合起來後,西域的人再不能往前侵略一座城。」
「這場仗一直持續了一年時間,因為道門一致對外,咱們西域便也只能另闢蹊徑,你知道,前人選擇了什麼樣的辦法嗎?」
楚落心中開始惴惴不安起來,愣愣地看著元晏。
「什麼辦法?」
「道門之間連年的內鬥,死傷的修士自然多,但東域的地界上除了生活著那些道修們,還是許多普通凡人的家園。」
「在普通人面前,修士的力量是令他們望而卻步的,彈指間便可讓他們灰飛煙滅,凡人抵抗不了修士,可偏偏,東域的地界上生活著最多的就是凡人。」
「因為靈氣的枯竭,所有的道修都慌了,他們為了爭奪資源各種發動戰爭,史料記載中最有名,傷亡最多的幾場大戰,基本上都是在大量凡人生活的地方進行的。」
「他們打起來的時候絲毫不在意凡人的死活,時間越來越久,死的人也越來越多,到最後,他們甚至連愧疚都不會再有,認為強者生,弱者死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你應當也想到了吧,三年的內鬥,使得凡人們不再信任道門,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對待道門甚至是厭惡、憎恨,西域的前人們就是看到了這一點,蠱惑東域的凡人們發起了暴動。」
「當曾經無限敬仰他們,虔誠供奉他們,視他們為神仙的凡人們拿起了刀槍棍棒對準了他們的時候,這些道修們方才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但民心不再,他們總不能將東域地界上所有的凡人殺盡,到那時候,他們與魔修也沒什麼區別了。」
「但是,不平民憤便只能眼睜睜看著西域的妖魔繼續攻城掠地,奪去屬於他們的一切,但要怎樣才能平息凡人們的怒火呢……」
元晏幽幽嘆了口氣,目光朝著楚落緊擰起來的眉頭看去。
「凡人們可不會知道,他們的家園之所以會變成屍山血海的模樣,是各大道門背後的掌權者們施號發令的結果,他們只記得那一張張領兵打仗的臉,記得那些年輕將領的模樣,因為這些人的到來,他們失去了家園,親人,生命……」
「為了平息凡人們的怒火,東域道門的想法最後達成了一致。」
「把那些曾一心為宗門征戰的將領們推出去,將他們斬殺於凡人眼前,當他們的頭顱滾落至凡人腳底的時候,告訴他們,破壞你們家園,殺死你們親人的罪人已經死了,八大仙門不會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了。」
「請你們退開,現在我們要為了保護你們,將西域的妖魔鬼怪驅逐出境。」
楚落只覺得心臟揪緊,她仿佛透不過氣來。
「那些被推到人前當做替罪羊,以自己的性命償還道門所犯下的罪孽的年輕將領,都有誰?」
「太多了,記不過來,」元晏無奈地笑了笑,「但我記得其中天賦最高,最令人惋惜的那個女將軍,名叫硃砂。」
這二字落下來的時候,楚落只感覺有一把刀子穿心而過。
硃砂,凌雲宗天字脈弟子,她的大師姐。
「年輕將領們枉死的那一天,修真界中第一次下起了黑雨。」
「他們的血水混雜著黑色的雨水,流到了斷頭台下,又緩緩匯集到了一處淺坑裡,變成了一片小水池,這之後,不管何人觸碰到了這池子裡面的水,便會立即被其腐蝕。」
「西域的人被驅逐出境的時候,看中了這些水的力量,便給它取名為忘憂黑水,收集起來帶回了西域,此後幾經輾轉,到了雨蝶教紅漪教主的手中。」
「枉死人的血,蒼天流的淚,最後匯聚成這『忘憂』二字,可他們真的能夠忘記憂愁嗎……」
楚落袖下的手在輕顫著,目光又再一次朝著忘憂黑水的方向看去。
原來那是我師姐的血。
風中滿是肅殺的血氣,空中的黑雨仍下個不停,這一場仗持續了有多久,雨就下了多久,久到幾乎讓楚落覺得,天就要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