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傳來了尹夫人與簡逸帆母子的談話聲。
「我又不是不知道,爹一開始就是想將這宗主之位傳給小舅舅的,但爹走得實在倉促,沒能留下這些話,小舅舅心中不平,這麼多年來一直阻攔著我繼任也便罷了,可為什麼連我喝酒的事情也要管!」
「禁酒令這個事情,小魄做的也的確是欠考慮了,今日倒也有許多長老來找過我了,我也知道,但你日日都喝那麼多酒對修行有礙,小魄也是好心。」
尹夫人溫聲細語地哄著自己的兒子。
「但這條禁令已經下達了,咱們也不好去駁了他的面子,小魄畢竟是你的親舅舅呢,帆兒放心,他是不會跟你搶這宗主之位的,只是想等你成熟一些再繼任,小魄肯定會盡心盡力輔佐你的,你呀,也該收一收玩心了。」
尹魄站在屋外,聽著這些聲音,攥著玉鐲的手莫名收緊了。
「我當然知道這些,小舅舅就算想要跟我搶這宗主之位,宗門內也沒多少人會支持他,爹已經殞落了,他的背後便只有常年閉關的曾外祖父,的確,小舅舅做事厲害,但這神夢宗還是我們簡家的神夢宗,他走到執法殿首座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
「可他未免太過逾矩,現在管我喝酒的事情,那往後是不是還要管我娶妻生子,管我進出宗門了?!」
「是是是,這些的確是小魄的不對,帆兒別跟你舅舅置氣,明日娘親替你去說他兩句。」
「只是說兩句嗎?那禁酒令呢?」
「你先忍幾天,實在忍不住了就差人去神夢宗管理的範圍之外買酒,其實也用不了半年時間,等過幾日這禁令的風頭過去了,娘親再去小魄那裡說一說,讓他給你開個後門……這孩子,還真是讓人頭疼啊……」
尹魄的身形仍在院中站著,並未再上前去,片刻後轉身往外走去,將手中的玉鐲放到了剛剛那侍女的手中。
「還是由你來轉交吧,不必說我進來過,你應當也不想被長姐定下失職的罪名。」
侍女半低著頭,冷汗涔涔地接過玉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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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楚落在屋中百無聊賴地翻動著竹簡,終於察覺到一絲魔氣,她抬眸朝屋子正中看去,一襲黑衣的靈魘出現。
「我昨日才來過,你今天又想利用我做什麼?」靈魘的語氣頗為不耐。
楚落當即放下了手裡的竹簡:「去神夢宗的禁地,找古神留下的最正統的修行心法。」
「能夠開啟那個地方的神血已經消失了,」靈魘說罷就要離開,「白讓我跑一趟。」
「等等等等!」楚落立刻跑上去拉住了他,「只要是神靈的血便可以開啟,那麼,用你身上的血不是一樣的嗎?」
靈魘垂眸看著她,眼神極像在看白痴一般。
「六劫歷盡之後才可擁有神靈的身份,我的血不能開啟那裡,你的血也不可以。」
「不可以?」楚落眼底閃過一抹驚訝。
你可以。
楚落便又同靈魘道:「那你送我過去,小屁孩今天又多派了一批人盯著我。」
「你弄死他吧,一勞永逸。」
「我不會這樣做的,休要亂我道心。」
待來到禁地之後,楚落找了一圈都未能發現藏有神夢心經的機關。
「沒有任何的機關,也沒有暗室,這裡只有一片貧瘠的土地,難道說……用的是空間類的方法?」
「神權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強大許多,你若不死心一定要嘗試的話,將血滴在這片土地上……」靈魘瞄了眼手握匕首朝自己走來的楚落,「滴你自己的血。」
「你不想試試嗎?」楚落停了下來。
「我對這心法沒有興趣。」
楚落也沒有再勸說他,將匕首抵在了自己的掌心。
「想從魔界這千千萬萬條修行的法子中找出一條正道來,實在是太難了,古神留下了神夢心經,卻又為它的取用加上了一條限制,或許本意是好的,但誰能夠想到,這條正道最後還是被人們給弄丟了。」
「誰又能想到,現如今連神明都消亡了。」
劃開掌心,血液滴落至腳下的土地。
靈魘原本面無表情地看著,聽著她的話甚至還想給她澆盆涼水,可誰能夠想到,就在下一刻,點點金光自地底飛出,轉眼間便將站在那裡的楚落環繞起來了。
細微的風拂動衣袂長發,金色的光芒簇擁著她,空間內仿佛多了一絲難以名狀的感覺。
似是仁愛,又似是虔誠,只站在這裡,便令人無比的安心。
靈魘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神靈之血。
「你……並蒂雙生花已經選擇了你?!」
「角逐尚未分出勝負,它便已經選擇了你!」
此時此刻,楚落無暇顧及靈魘的聲音。
真正的神夢心經,一字一字浮現在她的識海當中。
被殘餘神力包裹在中央的楚落,突然感覺自己的心揪緊了一下,那種感覺,似乎是孤獨。
是古神夢醒之後,唯一的感覺。
無邊的孤獨與寂寥將她包裹,這感覺壓得楚落透不過氣來,伴隨著神夢心經的最後一字在她的識海中刻下,金光緩慢消失,這種無力的壓抑才緩緩從她的體內抽離。
但方才她的感覺又不像是古神刻意設計的,取得神夢心經的代價,更像是一種提醒,一種善意。
直到金光散去後許久,楚落仍滿心疑惑地失神。
神想提醒她什麼?
「似乎變得更有意思了。」靈魘的低笑聲將楚落的思緒拽了回來。
楚落緩緩呼出一口長氣,沒有在意他說的這一句,只是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你或許也能夠被六劫忘塵骨堅定地選擇。」
靈魘挑眉,將她的手打落:「想要的我都會靠自己的力量取得,不需要任何事物的可憐,神權也是。」
「你不會以為並蒂雙生花只是因為可憐我才選擇的我吧?」
靈魘抿唇,略過了這個話題。
「走吧,我該回去了。」
楚落跟在了他身後。
「靈魘,你身上的傷快好了嗎?」
「沒錯,」靈魘的臉上這才出現了幾分笑意,「很快就可以離開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