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少爺

  張屹川也在他的身旁坐下,靜靜地吹著晚風。

  奚少爺仍微微偏著頭,看著潔白槐花上泛起來的月光,唇角輕輕上揚著。

  「阿三,我們離開春城吧。」

  聞言,張屹川臉上的笑容停滯了一下。

  「怎麼……怎麼這麼想離開春城了,小少爺,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是啊,以往最想離開春城的人,是阿三。」

  張屹川低頭笑了笑:「我現在倒是覺得,這樣的生活也還不錯。」

  奚少爺轉頭向他看了過來。

  張屹川低頭擺弄著手中的槐花,不知在想些什麼,手上的動作很慢。

  許久後,奚少爺也垂了垂眸,低低道:「好,那我便陪你……留在春城。」

  「趙城主給了我個官職,是專門查案審案的,待我的功力上去了,便能用這力量幫更多的人,對了,他在城中有一套宅子,說可以送給我們住,今日我去看過了,有好大的書房,你肯定喜歡……」

  張屹川絮叨著,奚少爺轉過了頭來,仍看著手中的槐花。

  「等搬過去後,我在院中也種一棵槐樹,你喜歡在槐樹下看書,也可以……」

  「都好,一切都好……」奚少爺喃喃著,而後笑道:「只要阿三開心就好。」

  對上他的目光,張屹川也緩緩笑了。

  搬入新家去的那日,趙城主也如願以償,又一次吃到了奚少爺的血肉。

  奚少爺在城主府中,又狠灌了自己許多碗湯藥,待到自己的臉色不是那樣慘白了,方才敢走回去。

  回去之時,宅中很熱鬧,張屹川的那些魔修朋友們都送來了暖房禮,堂中滿是笑談聲。

  奚少爺渾渾噩噩間不知自己已然走了進去,堂中寂靜了片刻,而後便有人開口詢問了。

  「張兄,這位是……」

  「瞧這身打扮,應當是府上的雜役吧,咱們張大人應當不至於和如此樸素的人交朋友。」

  奚少爺恍然回過了神來,聽清這些人的話後微微一愣,目光向著張屹川的方向看去。

  他的臉色有些窘迫,避開了奚少爺的目光,未曾說話。

  許久後,奚少爺方才開口道:「小人不知少爺在此與友人相聚,多有打擾,現在告退。」

  回房之後,奚少爺便直接睡了,這一次不知連續睡了幾日,待睜開眼睛時,劇烈的痛感從自己的腿上傳來。

  他瞬間驚得一身汗,看去時,才發現竟是城主府的侍從正拿著刀子割著他腿上的肉。

  「你們幹什麼!」奚少爺驚道,轉頭一看,趙城主正面帶笑意地站在一旁,他又皺著眉頭喊道:「阿三呢?!」

  「他領了差事,外出公辦已經許久未曾回來了,上回本城主幫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還為他求來了築基丹,按照咱們之間交易,本城主是來向你收取酬勞的,想到你應是不會拒絕,可卻遲遲不醒,也便只能先叫人取肉了,別擔心,補藥已經在熬著了。」

  話音落下,奚少爺仍是冷汗涔涔的模樣,他復又無力地癱倒在了床上,怔怔地看著上空。

  「我身上能有多少血肉,總有被你吃乾淨的那一天,到那時候,你又會將阿三棄如敝履,你叫我如何死得甘心……」

  「呵呵呵……我看現在,倒是張屹川將你棄如敝履,倘若你不喜歡這些話,那本城主便不說,你是珍寶,現在大可以向本城主要求些什麼,我雖不是好人,但也算不上什麼大惡人,諸如,將奚府的那些人處死之類的事情。」

  「不必了……不必,但你能否答應,待我死了,不要奪走阿三所擁有的一切,或是將他放出春城去,他已然擁有了自保的能力,不會再被惡人操控了,讓他離開春城,去找他的故鄉,別再回來了,忘記春城中的一切。」

  「你的願望只是這些麼,好,本城主可以答應你,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用身上的血肉換來的呢,果然,被珍寶注視著的人,是幸運的。」

  奚少爺仍躺在床上,淚水順著眼尾滑落下來。

  見此,趙城主長嘆了一口氣。

  「唉,可憐人吶……」

  張屹川來看他的頻次越來越少了,平日裡不是在城中辦案,便是與他的那些魔修朋友們小聚,回府之後的時間又多在修煉。

  奚少爺沉睡的時間也越來越久,最長的一次,他整整睡了三個月。

  再醒過來的時候,身上都是坑坑窪窪的新傷口。

  他一個人從床上爬起來,摸到桌邊給自己倒著水喝。

  許是睡了太久,他今日倒是難得的精神,久違地走到了書房當中,坐在了滿是塵埃的桌旁。

  推開窗,天空中有飄蕩著的風箏,忽然間一陣強風吹來,風箏斷了線,飄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

  奚少爺收回了目光,提起筆來,在舊紙上寫寫畫畫。

  畫阿三口中的儺戲,月光下的槐樹,還有那日背著他翻過院牆的人。

  突然間,他猛咳出了一大灘血,全都灑在了那些畫作上。

  「我的死劫……這麼快就要到了嗎……」

  恍然間,腦海中響起了佳茗樓中的熱鬧聲音。

  「張大人,最近趙城主對您似乎很是不喜啊,我聽他昨日裡訓斥您的話,似乎話里話外都在說您忘恩負義,您究竟是何處忘恩負義了?」

  「我怎麼知道!」

  那邊傳來的聲音格外惱火,顯然也是憋了一肚子氣。

  「我張屹川敢指天發誓,這輩子從來都是別人對不起我,我就從沒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他憑什麼這樣說我!」

  「誒?昨日裡城主大人似乎還提到您家中的那個小雜役了,城主大人為何會如此在意一個雜役?」

  「是啊,而且城主大人還用『少爺』這個稱呼喊那個雜役,少爺?張大人您不才是少爺嗎?」

  「我現在是春城百姓們的父母官,」張屹川義正言辭道,頓了頓,又冷笑了聲:「呵,他就是看我現在發達了,心中不平了,就成天裝睡躲著我,就這樣吧,我也懶得去管他的事情。」

  「這麼說,張府中的那個小雜役,以前還真是哪家的小少爺?不會吧,怎麼現在變成雜役了?」

  一群人嗤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