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箏到底還是沒去搶劫,只是又走了十數日,期間也遇到幾家類似的店鋪,雖說有意躲避著,仍是將身上的盤纏給花光了。
接下來,楚落也只好賣辟穀丹換錢用,至於身上其他的丹藥,那都是遇到危險時要用的。
臨近傍晚的時候,挽箏忽然間停了下來。
「真的不干一票嗎?前面就要進入業國了,再想找到富人要走很遠的路,得到達他們的京城了。」
楚落有些憔悴,仍說道:「咱們繼續趕路吧,等真扛不住了再想辦法。」
待進入業國的國界後,楚落才想明白了挽箏話中的另一層意思。
目之所見皆是低矮簡陋的平房,來往的百姓們多為粗布麻衣,找不見一個身穿綢緞衣裳的,除卻一些天真爛漫的孩子,年紀稍大些的人臉上就很少看得見笑容了。
有人仍在田地里勞作,有人挖來野菜樹皮做今日的晚餐,道路上遇見了相熟的人,便發發牢騷,說說今年太旱了,收成不好。
哪怕是到了鎮上,也看不出比村子繁榮多少,這地方太窮了。
楚落等人按照原定的路線前進,在接近天黑的時候,看到前方有一破敗的道觀,便投宿於此。
道觀很是簡陋,年久失修,地上的雜草快要有半人高了。
裡面沒有危險,挽箏率先領著秦小鯊往裡走去了,楚落仍在道觀之外,從牆根的雜草當中翻找出了個牌匾來。
「凌雲觀……這裡原是我們的道觀啊。」
捏了個凝水術,將牌匾給清洗乾淨,但大門上掛牌匾的地方早就壞了,楚落只好抱著它往庭院內走去。
沒走兩步,便又在傾塌的牆面上發現了一處題字,後面的落款正是眼熟的「白清梧」三字。
「師祖好興致,這都是我發現的第三處他的題字了,」楚落又用凝水術順便將那牆上的灰塵也洗去,「真是個旅遊狂人啊。」
做完之後,楚落便朝著正堂走去,所看到的又是一片狼藉。
仙祖像上值錢的部分都被人們摳去了,堂內乾乾淨淨的連個擺設都沒有,甚至於參拜的蒲團也都被人盜走了。
挽箏已經清掃出一片地方來,而後打坐調息,小鯊魚爬上爬下的,頑皮得很。
楚落將牌匾放在了仙祖像的旁邊,也找了處地方打坐修煉,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方睜開了眼睛。
天已經黑了下來,秦小鯊玩累了也趴在楚落的腿上睡著了,外面下起了雨,雨勢越來越大。
楚落的目光向著道觀外看去,忽然從雨中看見了三道人影,正朝著她們這邊跑來。
不多時,三個被雨淋濕了的人便也進了正堂中。
一個看起來較老的中年漢子,一個青年男人,還有個小男孩,三人容貌間有幾分相似,看起來是一家子。
「今天趕不回村子了,咱們就先在這兒睡一晚上,等雨停了再回去。」
青年男人利索地去收拾出一片地方:「爹,過來歇息吧。」
中年漢子領著年紀最小的孩子走過去了,路過楚落等人的也只是稍稍看了她們一眼便趕忙收回目光。
她們雖也是借宿於這破道觀中,但身上穿的衣服卻十分精緻,想必是達官貴人的家眷,這種夫人小姐什麼的最是討厭被窮人盯著看了,他們只是來這破道觀里躲雨的,可不想觸了霉頭。
因道觀內進來了三個陌生人,挽箏雖仍閉目打坐,但楚落可以感受到她的神識其實已經將這三人上上下下打量個遍了,沒做出什麼行動來,便說明這三人沒問題。
在距離楚落等人極遠的角落裡坐好之後,他們壓低了聲音說著自以為楚落等人聽不見的話。
「大縣城裡就是好啊,」青年眉飛色舞地說道:「那私塾修的可真是氣派,爹,等咱搬到嘉開縣了,我能去私塾里念書嗎?」
「咱家的錢眼下就只夠供一個人念書,到時候你可一定要好好念,考個功名回來,也別忘了教你弟弟認兩個字。」
「放心吧爹,我肯定將夫子教的全都記下,回來再教給弟弟,咱家花一個人的錢,就能供兩個人念書了!」
青年話說的乖巧,也逗得這老漢喜笑顏開,從包袱里掏出個餅子來,從中間撕開給兩個兒子分去。
「來,把肚填飽了再睡覺,等明兒回了村,你娘給咱做好吃的!」
「爹,你也吃。」青年笑著將自己的餅分了一半給老漢。
「我就不吃了,省著肚子,等明兒吃你娘做的好菜。」
青年還執意將餅往自家父親的手裡塞去,卻見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小兒子突然將半張完好的餅直接丟在了地上。
「我不吃!」
「小王八羔子,你又找打了是不是!」老漢的臉色瞬間黑了,忙將地上沾了灰塵的那半張餅給撿了起來,仔細撣去上面的灰塵。
他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瞪圓了一雙眼睛朝小兒盯去。
看到這眼神,小兒的身體本能得一抖,趕忙站起來想要朝著道觀外跑去,然而還沒跑出兩步,便被早已預料到的老漢給捉住,直接推撞在牆上。
「小王八羔子,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在嫌棄什麼!」極怒之下的老漢強行壓低著自己的聲音,若不是顧及到另一邊的三個「達官貴人」,他現在肯定已經上手揍這小兒了。
小兒撞在牆上之後,眼睛霎時紅了,仍梗著脖子叫道:「我不吃!」
「不吃?不吃你就等著餓死吧!」
老漢咬牙切齒地說出這一句後,又往楚落等人那邊瞄了一眼,見沒有驚動她們,也不敢再說,兀自坐了下來,啃著那半張髒了的餅。
青年也被嚇到了,回過神後將自己的餅給弟弟分去。
「小童聽話,把肚子填飽……」
「別給他!讓他餓著!」
老漢仍在旁沒好氣地說著,但當青年將餅給小童遞去的時候他也沒攔著。
只是青年怕弟弟再鬧氣丟糧食,始終將餅抓在自己手裡,遞到小童嘴邊了,後者則是將頭扭到另一邊去,仍不肯吃。
同在這破敗道觀里,楚落往那邊看了會兒,忽然間感覺自己腿上濕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