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結束後,謝重星額頭上冒出一片細密的汗珠,將他的頭髮都沾濕了。
秦鍾越看他伸手擦汗,趕緊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紙巾,抽了一張給謝重星,說:「這麼熱的天,趕緊回車裡吹空調。」
又說:「我真感動,你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謝重星:「……嗯。」
秦鍾越說:「不過你除了我,還是得多交交其他朋友,朋友是不嫌多的,要是有煩心事,還能跟朋友傾訴,這樣心情也會好很多。」
謝重星:「……」
謝重星說:「如果我交了一個特別要好的朋友,你會開心嗎?」
秦鍾越一聽,揮手道:「我又不是那麼不大度的人。」
謝重星說:「那要是我陪他一起吃飯,陪他一起上課,陪他一起睡覺,你也會開心嗎?」
秦鍾越一驚,「為什麼要陪他睡覺??他又不是殘疾人!」
謝重星:「……」
謝重星嘆了一口氣,說:「走吧,去車裡吹空調吧。」
秦鍾越緊張地說:「你交朋友不能交這種的,床這個東西是很神聖的,我不准你和別人躺在一張床上!」
謝重星說:「我以後也會有老婆的,那時候你也不允許嗎?」
秦鍾越被這個說法弄得整個人都呆住了。
謝重星看著他,說:「算了,都是以後的事情,去吹空調吧。」
秦鍾越坐到車上後,依然一臉糾結。
謝重星看向車窗,車窗上清晰地印出了秦鍾越的表情。
他有時候看不懂秦鍾越。
謝重星很確定自己並不是秦鍾越嘴裡說的gay,他並不喜歡男人。
但唯獨對秦鍾越的接近感到歡欣鼓舞。
鍾一鳴對他真摯又沉痛的告白仿佛還在耳邊迴蕩,他其實不能理解男人喜歡男人這種事情。
他覺得驚世駭俗,又有一種「居然可以這樣」的恍然大悟。
是他誤會了秦鍾越?
即使秦鍾越說了各種令人遐思的話,他也可以做到那么正直。
謝重星不確定他的心意,甚至覺得秦鍾越那樣的小孩子心性,或許只是簡單的表達對他的占有欲而已。
男人和男人開這種玩笑,似乎也是可以被一筆帶過的事情,並不需要多麼在意重視。
喜歡也可以很純粹。
多少有些生氣,好像只有他一個人被這種特殊的曖昧攪進其中,暈頭漲腦。
他很記仇的,謝重星想。
這個直播恰好是在中午流量最好的時候。
謝子安在出分之後,變得十分的安靜,在飯桌上,即使看見自己喜歡的菜,也沒敢伸筷子去夾。
謝國旭和劉秀看著新聞頻道里謝重星光彩照人的臉,臉色都有些難看。
最後還是謝國旭先動了手,他那筷子去打謝子安的手,「你看看你考出個什麼成績!!你看看謝重星考了個什麼成績!你還有臉吃飯!把碗給我放下,去旁邊跪著!」
他力氣很大,謝子安很快就被他打紅了,但他不敢大聲哭,怕謝國旭更生氣。
因為是父子,所以很清楚謝國旭的脾氣,只是默默流淚著放下碗筷,當真跪到了一旁。
劉秀心疼的不行,「算了算了,這半年環境有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學校怎麼可能靜得下心讀書?你都不知道,那些學生有娘生沒娘教,一直在背後說安安壞話,就這樣,他能學好嗎?」
謝國旭說不心疼也是假的,沒讓謝子安跪一會兒,就讓他起來了。
劉秀說:「你說這個謝重星也真的是沒良心,他有時間給一個外人輔導,他親堂弟為什麼就知道幫一下?」
謝國旭沒了胃口。
是啊,謝重星要是能給謝子安輔導,就算謝子安考不上清華北大,起碼重點大學是沒有問題的。
現在一出去,別人看了他,都不會喊他名字,而是說「就是虐待咱們省省狀元的狠心伯父」,他連名字都沒有了,聲名狼藉。
在這種情況下,謝國旭唯一寄託的就是兒子能考上好大學,這樣也不算虧,結果呢?謝子安不僅沒考上一本,甚至連二本線都沒上,才三本,三本學費更貴,一年就要快兩萬,供他讀個大學出來,賣房賣車最後剩下的錢,也會被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花完。
更讓謝國旭心如刀割的事情還在後面,當天晚上,劉秀的弟弟打電話過來,語氣里有些幸災樂禍,「姐,你賣掉的那個房子所在的小區拆遷的消息已經確定了,那地方被劃為商圈,賠償價格是三萬一平,還賠一套房子,你再等兩個月賣,都能大賺一筆啊,現在買你房子的那個人還專門請我吃飯,來謝謝我呢!」
劉秀一聽,兩眼一黑,差點昏過去,「你沒騙我??」
她弟弟說:「我幹嘛要騙你,你真有腦子,我都說了可能要拆遷,你還要賣,不對,你要是沒腦子,怎麼會虐待你那個狀元侄子,真是什麼好事都被你避開了,如果當年你把房子賣給我,我要是拆遷得了錢我還能分你一點呢,結果你不要,現在好了,什麼都沒撈到。」
劉秀和他弟弟關係並不好,以前鬧過不少矛盾,現在出了這種事情,他弟弟很顯然是過來落井下石的。
劉秀掛斷電話,還不信,手指顫抖地打了一個電話給自己的老同學,問了拆遷的事情。
老同學說:「是啊,那地兒的確要拆,還要建地鐵站,這消息一出,那地方的房價馬上從一平五千漲到了一萬多,你問這個幹嘛?你要買哪兒的房子啊?那你趕緊歇了這個心思吧,這個房價真的每天都在漲,現在買是不可能買到了,人家又不傻!」
劉秀掛斷了電話,眼前一黑,整個人跪到了地上,捂著胸口失聲痛哭起來。
正好謝國旭從外面回來,看見劉秀這樣子,蹙眉:「你這是幹什麼!?」
劉秀哭著將拆遷的事情說了,謝國旭臉色也白了起來,魂不守舍地坐到了椅子上。
謝子安嚇得沒敢出去。
他在房間裡聽著劉秀的哭嚎,心裡湧起滔天巨浪般的懊惱悔恨。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對謝重星好好的,就不會出現後面的事情,他們不用賣房賣車,拆遷後能拿起碼兩百萬再加一套房。謝重星那麼聰明,如果輔導他,他的成績肯定能很好,沒準也能考上清華北大,畢竟他現在輔導的那個男的,一開始成績只有430,而他一開始就能五百多!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他們走到這一步,真的是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爛了。
謝子安也忍不住哭了出來,為那與自己失之交臂的兩百萬、房子還有清華錄取通知書。
秦向前知道直播的時間,特地去了老宅,用他爹的名義把所有親戚都叫了過來,用投影儀將新聞里秦鍾越的帥臉360度無死角地展現了出來。
他看向他爹秦遠見,對他說:「爸,你看見了吧,鍾越他考上清華了。」
秦遠見一聽,特高興,全家族就沒一個能考上清華的,「真是出息了,這必須大辦一場。」
秦向前語氣淡淡地說:「才考682分,怪丟人的,辦太大不太好。」
秦遠見說:「什麼丟人?這分夠高了!你以為清華是誰想考都能考上的!!?」
所有人聽著這倆父子的話,都想翻白眼,誰都知道秦向前明貶暗炫,偏偏秦遠見聽不出來。
秦向前和秦鍾越父子倆都實在,偏偏這秦遠見不一樣,他總共有九個兒子,三個女兒,前五個的秦向前他媽生的,後面七個都是外面的女人生的。
秦遠見倒也照單全收,全領了回家,早年家裡烏煙瘴氣,秦向前親媽跟他離了婚去搞科研了,在這樣的情況下,秦氏也岌岌可危,是秦向前臨危受命,二十年的時間,將秦氏壯大到如此地步。
秦遠見現在也沒什麼權柄,倒是很努力的想一碗水給全部兒子女兒端平,很努力的挖秦向前的牆角給其他兒子女兒。
秦遠見喜歡拖後腿,甚至因為秦鍾越喜好玩樂,其他孫子優秀,還暗示過秦向前以後將公司交給其他孫子。
對此,秦向前就很想笑,現在秦氏完全是他的所有物,他的占股高達68%,甚至分了很多分系公司,全都是他秦向前的獨立產業,名為秦氏,實則和秦家沒什麼關係。就算秦遠見和秦德江那些人怎麼折騰,他們也別想碰到秦氏核心一根毛髮。
而且他倖幸苦苦做到現在,連老婆都丟了,憑什麼給其他人?
就算他兒子不行,他給秦鍾越娶個男老婆都不會便宜別人。
心裡怎麼想,秦向前不表露出來,面上對秦遠見說:「鍾越能考這麼高的分,完全是他這個同學的功勞,到時候請他一起過來。」
秦遠見笑呵呵地說好,他專門娶個物理學女博士,就是為了改善子孫後代的基因,現在看來,那個女人沒別的本事,給他生的兒子倒是一等一的好,連孫子都給他長臉,好極了。
其他人臉色晦暗,都不見得高興,但秦遠見壓根就看不見。
謝重星不知道謝家秦家的風浪,事實上,他現在已經不在意謝家了,恐怕就算他們人站在他面前,都難讓他再有什麼情緒波動。
他看見秦鍾越不停打噴嚏,關心地問:「怎麼了?感冒了嗎?」
秦鍾越蹙眉,「這種感覺,好像是誰在念叨我。」
說完,又一連串打了三個噴嚏。
謝重星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喝點熱的。」
秦鍾越接過水,感動地說:「怎麼敢勞煩你親自給我倒水。」
謝重星:「……你這是在諷刺我嗎?」
他想了想,說:「我好像的確沒為你做什麼,不然我幫你捏肩?」
秦鍾越搖搖頭,嚴肅地說:「我的意思是,你以後不准做這種事情。」
謝重星說:「……為什麼?」
秦鍾越說:「你這樣我很有負罪感。」
謝重星:「……負罪感?」
秦鍾越放下水杯,將手放到了謝重星纖薄的肩膀上輕輕地捏了捏,語氣討好,「就算是捏肩,也該我來,你怎麼能做這種粗活?手會粗糙的。」
謝重星:「……」
倒也不必這麼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