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玄思索,「怎麼個瘋法?我之前聽完幾個城的描述,就發現了幾大城的特徵。6⃣ 9⃣ s⃣ h⃣ u⃣ x⃣ .⃣ c⃣ o⃣ m⃣」
「雙生城是幸運與不幸,是人的氣運,遺忘之城是記憶,是人一生性格抉擇的基礎,長生之城是壽命,維持人一直走下去的必需品,這命隕城又是什麼特徵?」
醫生緩緩搖頭,「命隕城是醫生最討厭的地方,那裡住著的人,全都是身體有缺陷的人。他們身體殘缺久了,心都跟著殘缺了,得是什麼樣的醫師才能治得好他們啊,補得上身體,卻補不上心。」
從醫生嘴裡喃喃出來的怨氣與無奈,葉天玄一下就明白了木禾為何會出現在命隕城了。
「命隕城,是身體啊。」
木禾恰巧身體不完整的同時,還是個醫師,被丟到那樣的地方,也真是運氣不太好。
而且最會殺死善良的人……豈不是天克木禾?
「鍾暮……」葉天玄擔憂地擰起眉,「這會兒到命隕城了嗎?」
「終於到了!!」
站在命隕城三個大字跟前,鍾暮忍不住哀嚎,走了兩天的路程,腿都在路上走酸軟了,總算到了這麻煩的命隕城跟前。
為了能早點到這裡,他晚上都在趕路,可是摸著黑漆漆的路走的!對他這個慫慫的人來說不容易。
但是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醫師了,他心情又愉快了起來,快步走進了命隕城。
相比起遺忘之城的喧囂,命隕城看上去穩定很多,傳出的聲音像是一個正常城市該有的聲音,各種交談與走動的人聲密集遊蕩在整條街道,甚至聽上去很和諧,仿佛四大城裡只有這裡是片寧靜之地。
但鍾暮走進去沒兩步就臉色慘白的僵在了原地。
命隕城,對他而言,好像真的如同煉獄一般折磨。
這個看上去平靜的城裡,在街道上走動的每一個人都是殘肢斷臂的人,那些不完整的人形在跟前來來往往,讓鍾暮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他最害怕的就是不完整的人,會本能地冒出冷汗而感到恐懼,此刻在這個全都是非完整人形的城裡,鍾暮渾身上下都在抖,視線迅速地從街道上的人轉移到了地面上,不敢去看周圍的一切。
醫師……原來是因為身體不完整才會出現在這個城嗎?
那醫師現在在哪呢。
鍾暮抖抖瑟瑟地抬手摁著自己的胸口,努力地平復情緒。
他用通訊器聯繫不上醫師,但心臟與心臟的相聯能夠讓他感知到那一頭的人大致的方位。
雖然一直聯繫不上醫師,但醫師那頭沒有不安或是害怕的情緒從心臟傳遞過來,好像一直都很穩定,也讓鍾暮沒有太過緊張。
出於對醫師的關心,他還是加急趕過來,但沒想到這個城對他而言是克星。
「不去看那些人就行了吧……反正找到醫師要緊!」鍾暮埋著頭,眼睛死死地盯著地面努力地給自己打氣,深呼吸一口氣後快步地往前走,憑藉著心臟的感知去尋找醫師的位置。
他沒有看命隕城的人,但命隕城的人似乎一直在注意他,那些視線感從四面八方湧來,緊密到讓鍾暮感到不適。
大概是因為他這個完整的人出現在了這個不完整的城裡,所以會引人注意吧。
鍾暮努力地安慰自己,然後一眼都不回看,只管埋頭往木禾所在的地方沖。
遠遠地,他到了那條街道附近就聽到了一些嘈雜的人聲飄了過來,似乎是很多人的哀求聲,聽上去極為可憐。
「求求你,把手借給我用用吧!我真的很不方便!」
「求求你,把頭借給我用用吧,我喜歡你的腦袋!」
「求求你了!借給我用用吧!我會還給你的!我很快就還給你!」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很需要你的頭,我好喜歡你的頭!請給我!請給我吧!」
那一大片的哀求聲的源頭似乎也與木禾所在的位置相近,大概木禾也在那人群附近。
鍾暮不是很想跟那麼一大群不完整的人形打照面,但考慮到木禾的位置,他硬著頭皮往聚集的人群周圍擠了擠,餘光同時注意到,站在這附近哀求的人,不知為何……手上都拿著武器。
砍刀……斧頭……甚至是鋸子……
他們苦苦哀求的聲音與他們手中相持的利器,感覺完全不一樣。
那一聲一聲的哀求聽上去無比的可憐,讓人忍不住產生同情,但偏偏,每個哀求的人都持著武器。
他們是在……求別人的肢體?
鍾暮瞳孔一陣顫動,這種東西……是能找別人要的嗎?
如果對方同意了?會直接上手割取?這個看上去和平的城是這麼恐怖的城嗎?!
鍾暮嚇得渾身汗毛倒立,想也不想地立即調頭先鑽出人群,免得被那些哀求的人注意到他這個完整的人,又追著他要了。
但他剛剛一掉頭,忽地從那密集的哀求聲中,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抱歉……我的手不能給你……我只剩下一隻手了……」
那輕飄飄又無比虛弱溫潤的聲音從繁雜的人聲之中傳出來的瞬間,鍾暮僵在了原地。
一股無形的恐懼壓在了鍾暮的心頭,甚至讓他不敢回頭去接受。
那聲音……是醫師的聲音……
被圍聚在人群中心的人……是醫師……?
鍾暮的心臟聲驟然變得猛烈,渾身血液都在高速流竄著。
不會吧?
不會吧不會吧?
他僵硬在原地,但身後的聲音還在持續不斷。
「對不起!我真的好喜歡你的頭!我想要!我真的好想要!對不起了!」其中一個人的聲音格外的激動,他激情的聲音瞬間擠到了人的最前方。
周圍一陣驚呼,鍾暮想也不想,猛地一頭扎了回去,擠開了圍聚在前排的人群,跌跌撞撞著瞬間爬到了人群的最中心。
撥開人群之後,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了鍾暮的跟前,但與之一同出現的,是能讓鍾暮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能讓他尖叫恐慌甚至是發瘋的畫面。
那件他所熟悉的漂亮柔和的青灰色長衫此刻沾染滿了血跡與污漬,血痕從別處一路拖拽著到了牆邊,而那褲擺之下是空蕩蕩乾癟的,被粘稠的血跡凝固。
這件衣衫下,同樣消失了的,還有手臂的位置,滴滴答答的血還在流淌不止,凝聚在地上,順著地面的分裂擴散開來。
大量乾涸的血液黏在了白淨漂亮的長髮之上,污濁了那張白皙的臉。
失去了雙腿與一隻手臂的人什麼都看不見,在這一層一層圍聚著對他散發著貪婪渴求的人群之中甚至連逃跑都做不到。
他的呼吸略微虛弱而緩慢,胸腔之中震鳴,發出了無力的聲音,「抱歉,真的不能給你。」
但邊上站著的人卻充耳不聞,雙眼猩紅,高舉起了手中的斧頭,無聲地展現出渴求,「我真的好喜歡!好想要!我會還給你的!我一定會還給你的!所以把頭給我吧!」
他嘴上哀求著,但雙手卻不帶一絲猶豫地朝著那個無力反抗的人揮下了他的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