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項目是下午四點比完的。

  綠茵操場上，整齊劃一的隊伍站著，

  男生一隊，女生一隊，譚姝薇和陳露按大小個挨著站。

  李弋宸來問，「齊哥，你獎牌戴著呢嘛？」

  齊瑋昂單手提起合金獎牌，眼神懨懨的，被這天氣熱得難受，提不起興致。

  李弋宸宣告一句，「一會兒咱班運動會閉幕之後都別走啊！大合照拍完再回班！」

  眾人的注意被話筒的聲音提起，稚嫩的臉龐抬起，望著主席台上預備講話的校長鄭小波。

  「經過兩天激烈的比賽，你們讓我看到了少年身上應有的朝氣蓬勃，你們處於最好的青春年華，希望在未來的學習生活中，你們也能拿出敢拼敢幹的韌勁兒，為你們的青春，交上最滿意的答卷！」

  「現在我宣布，江州市第一中學第六十七屆運動會，閉幕！」

  譚姝薇舉起手機和陳露拍照片。

  胡靖雯捏起手機拍視頻，「薇薇~」

  譚姝薇回眸一笑。

  「拍大合照了！」

  齊瑋昂單手拎著手機，耷拉著眼皮，邁著松垮的步子，徑直走向譚姝薇，後面的位置。

  宋美嬌環顧一圈，找到齊瑋昂的位置，歪頭看向一臉恬靜擺笑容的譚姝薇，

  「譚姝薇，我和你換個位置唄！」

  譚姝薇抬眼瞥了下滿臉倦怠的齊瑋昂，轉而一臉堅決地說了句，

  「不好意思啊，我不想換！」

  宋美嬌哼了一聲，惡狠狠地剜了譚姝薇一眼。

  男生微低下脖子，「長進了，小孩兒！」

  「什麼？」譚姝薇扭頭，不到兩寸的距離看男人那張乾淨利落的側臉，心跳快了幾分。

  迅速反應過來，「我們同歲的好不好？」

  「好」男生上揚的嘴角，挑起抹寵溺的笑容。

  「一、二、三，茄子！」

  譚姝薇溫婉一笑。

  齊瑋昂難得在合照中露出笑臉。

  運動會結束，迎接學生們的，除了滿滿一黑板作業單和成沓的卷子以外，

  還有第一次月考成績單。

  張德合掃視一圈，「這次月考成績，咱們班有些同學不太理想，趁著這七天假，好好總結一下原因，調整調整狀態。」

  譚姝薇捏著大榜單。

  齊瑋昂校排名1，班級排名1。

  黃金鵬校排名2，班級排名2。

  譚姝薇校排名5，班級排名3。

  要命的，是譚姝薇的理綜三科成績，物理她考了81，化學83，生物84。

  一下就和黃金鵬差了二十分。

  不過好在她的語文和文科成績都比較突出，這才和黃金鵬縮小到三分的差距。

  趙敏電話直接打過來，譚姝薇看了眼來電顯，將手機靜音，扣在課桌上。

  譚姝薇垂著睫毛，麻利地收拾書包。

  「座位咱們開學回來再調。」

  「祝同學們假期愉快！」

  耳邊傳來班裡男生的喝彩聲。

  一點兒也不愉快！

  譚姝薇撅起紅潤的嘴巴，她皮膚白，就襯得嘴巴特別紅。

  「不會的題問我，隨時解答。」

  即使心裡鬱悶得很，譚姝薇還是本能地說了句，「謝謝。」

  「放假咯～」

  李弋宸將脖子抻過來，滿臉開心地問，「齊哥，先去馳哥那兒吃一頓？」

  「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齊瑋昂起身，左肩搭著黑書包，邁動長腿，走了。

  安全起見，剛放假的這晚，學校是不允許非市區的學生離校的，除非有家長來接。

  譚忠寶今晚有酒局，不能來接譚姝薇。

  譚姝薇背著書包，飯都沒吃，直奔圖書館。

  出於對物化生本能的不感興趣，譚姝薇心裡是有些排斥的，所以臨到考試前一周，才開始做物理化學的提高訓練。

  雖然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她在物化生上面，花的心思是不多。

  但她，還是接受不了，

  從第2名到第5名的落差。

  以至於坐在圖書館的她，盯著劃紅叉的試卷，握著粉嫩嫩的筆，還是集中不來注意力去思考，訂正它們。

  Q：在圖書館？

  .：嗯

  譚姝薇順嘴問了句，

  .：你還沒回家？

  Q：沒

  Q：吃飯了？

  .：還沒

  Q：下來先吃飯？

  .：你在圖書館？

  Q：在門口。

  齊瑋昂被看門的老師攔住了，理由很簡單，提著蛋糕盒子，不能進。

  譚姝薇放下筆，嘟嘟嘴，在心裡說服自己：反正也算不下去，還不如先吃飯去呢！

  譚姝薇坐電梯下去，嘀一聲出門。

  男生倚靠著門口的石柱子，一手提著蛋糕盒子，單手敲擊屏幕打字。

  譚姝薇臉上的雀躍，比蜜還甜的笑容，她自己都不曾發現。

  譚姝薇耳邊響著咚咚的心跳聲，腳踩的步子輕盈，輕聲喚了他的名字，「齊瑋昂。」

  聞聲抬頭，男生不自覺笑彎了嘴角，漆黑的眼眸不大不小，正好裝下譚姝薇一個人。

  「想吃什麼？我請客。」

  譚姝薇答，「辣的。」

  「不過這次我來請客。」

  「好～」

  齊瑋昂故意將尾音拉長，將手裡的蛋糕盒子抬起來，「那我出蛋糕。」

  譚姝薇垂下睫毛，眼底含著笑意，似乎心裡沒那麼堵得慌了，有通明亮照進來。

  蝦鍋店，蝦肉原本的滑嫩用調料醃製入味，過一遍熱油，摻雜鍋底的麻辣，很是味美。

  譚姝薇小口吹了下，攔腰咬斷蝦的大部分蝦肉，在嘴裡快速咀嚼乾淨，「這個蝦好好吃。」

  「好吃就行。」

  趙敏的電話第16次打來，譚姝薇捏著震動的手機皺眉頭，不想面對……

  齊瑋昂瞭然，放下筷子，「接吧，」

  「阿姨該著急了。」

  譚姝薇瞳孔一縮，心一橫，接了電話。

  「喂，媽。」

  「薇薇，怎麼才接媽媽電話呢？媽媽都快急死了，你在哪兒呢？怎麼不在寢室啊？」

  「我和同學出來吃飯了。」

  「和誰啊？」

  譚姝薇看了眼齊瑋昂，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撒謊，「陳露。」

  「她家離得近，今天回家，我和她吃完飯，就回圖書館自習了。」

  聽著流暢，其實聽細了，還能發現譚姝薇的聲音在顫抖。

  電話那頭沉默不語，是在猶豫。

  譚姝薇眉毛一聳，聲音有些急了，乾脆用激將法，「您要是不信的話，我讓她聽電話。」

  「不用～」趙敏將尾音拉長，向譚姝薇彰顯她對她的信任。

  「薇薇，媽媽相信你。」

  「媽媽知道，這次成績沒考好，你也很傷心，這只是意外而已。」

  「媽媽相信，你已經知道哪裡沒學會，也知道該怎麼學了。」

  譚姝薇嗯了一聲，筷子將蝦肉細細地裹上麻醬汁。

  「趁著這幾天放假，把之前疏漏的地方學懂，不會的好好問老師。」

  「媽媽相信，下次你一定可以回到前三名的位置。」

  趙敏這所謂的鼓勵式教育，剛開始聽，譚姝薇會卯足了勁兒往上趕。

  聽多了，看似鼓勵的話，慢慢轉化成細細的絲線，將譚姝薇全身的神經綁緊，勒緊，讓她沒有喘息的空間。

  掛了電話。

  齊瑋昂試圖拿輕鬆的語氣轉移譚姝薇的注意力，「沒想到…你還會撒謊。」

  譚姝薇心裡漏了半拍，解釋的有點兒匆忙，「我是怕她多想。」

  齊瑋昂點點頭，沒再追問。

  齊瑋昂沒注意到，譚姝薇眼底划過一抹自嘲：他沒想到的，應該多著呢吧！

  齊瑋昂將蛋糕上繫著的絲帶打開，將譚姝薇的注意力吸引回來。

  「你怎麼…想起來買蛋糕了？」

  齊瑋昂答，「看你心情不好。」

  齊瑋昂低沉而渾厚的聲音，在喧鬧的環境裡，擲地有聲。

  是個6寸的黑森林蛋糕。

  譚姝薇眼睛一亮，那顆心臟跳動得緊，

  「這是…黑森林蛋糕？」

  齊瑋昂握著刀柄，眼皮耷拉著，絲毫不費力地切了一大塊，遞給譚姝薇。

  「看挺多人買，嘗嘗好不好吃？」

  「謝謝。」

  巧克力味醇厚濃郁，在譚姝薇的口腔里四溢，譚姝薇嘴裡含著叉子，點了點頭，「好吃～」

  齊瑋昂翹著嘴角，「好吃就行。」

  譚姝薇忍不住看向齊瑋昂。

  男生的眉毛很濃，眼皮耷拉著，慢條斯理地吃著碗裡的蝦肉，多了幾分對世俗的厭倦不屑，渾身散發著一股清冷的傲勁兒。

  飯吃完了，兩人並肩走在人行道上，馬路上的鳴笛聲此起彼伏，燈光錯影四散。

  齊瑋昂提起話茬，「一次月考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犯不著讓自己難受。」

  譚姝薇沒吭聲。

  齊瑋昂漫不經心地說，「反正我也沒事閒的，和你去圖書館。」

  譚姝薇那雙桃花眼看向齊瑋昂，眼中多了幾分說不出口的微妙情感。

  「謝謝你，齊瑋昂。」

  少女的悸動，從來不是空穴來風，是齊瑋昂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將兩人的命運慢慢粘連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