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雄沒有搭話,定定地看著面前茶桌上的錄音機。
作為港島最大幫派的龍頭老大,他一生經歷坎坷,更加懂得控制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
此時雖然受到強烈的刺激,但是仍未完全失去理智。
錄音自然是沒問題的,這種細緻的對話,情緒,聲音,是做不出假來的,時長還不短,肯定是真的。
只是,他自是要做最後的確認。
沒有理會手上的血,抬手指著門口說:「阿豹,你去,把萬桃從家裡帶過來,就說我有一樣貴重的家傳首飾要親自給她,不要露馬腳,把事情辦好。」
阿豹只好將手上的東西都放在一邊沙發上,點頭就要往外走。
宋子雄又說:「等等,那個畜生今天應該都在新開的金迪夜總會準備事情,你讓外面的家昌去一趟,把他也叫來,說我有事情找他。」
阿豹點頭,又問了一句:「宋爺,要不要我再多叫些兄弟過來家裡這邊……」
「不必,我還收拾不了他?!」
阿豹不再說什麼,轉身快步往外走。
猛一拉開房門,差點和外面抬手剛要敲門的婦女撞在一起。
「哎呦,你這個阿豹,嚇我一跳。」
連曉敏側臉順著聲音瞧過去,門外是一個四十五六歲、傭人打扮的大嬸,臉頰有點黑,身材消瘦。
像是家中的老人兒了,地位也不尋常,講話沒什麼拘束。
她一側身,讓阿豹過去了,隨即朝裡面問了一聲:「老爺,午飯燒好了,你是到外面吃,還是我端進來?」
宋子雄現在哪還有心情吃什麼飯,頭也不抬,擺手說:「蓮姐你先出去,沒我吩咐不要進來。」
那個蓮姐只好關上門離開。
書房內,一下子恢復了安靜,氣氛十分壓抑。
忽而,宋子雄開口對身邊還在忿忿不平的人說:「阿賓~你不要遇到事就頭腦發熱,這樣子怎麼做大事?」
隨即又深吸一口氣,雙目通紅。
「這件事,其實除了我和倩玉,你玉嬸以外,再沒有其他人知道,宋世邦的確不是我們親生的兒子!」
「我當年帶回一個九歲的孤兒,存著報答的心情,當親兒子養。」
「沒想到卻養了只白眼狼,害了我的阿豪,如果倩玉在天之靈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阿賓聽了,十分動容。
轉而攥緊了拳頭,為自己最好的兄弟不值。
「雄叔,我最是了解阿豪了,假若他當初真的知道了大哥不是親的,一定會和我說,他什麼都不會瞞著我。」
「每每想起他年輕的臉,喊我一聲『賓哥,咱們去拳館,我要偷偷練得更好,不能輸給大哥!』我都痛徹心扉……」
「阿豪他,只是天資太出眾,身份又這麼高,自是帶著傲氣拿自己和大哥去比,那最多只是……一個任性的小弟啊!」
阿賓說著,竟然雙眼濕潤,胸口強烈地起伏。
「可恨這個狼子野心的人,還有那個毒婦,五年前就這麼下了殺手……還有徐榮發,真是活該遭此報應!」
「……阿傑一個人竟然能把他們五個敗類一塊收拾了,真是做得漂亮!就該這樣,親手斬仇人!」
現在他看靚仔傑的眼光又不一樣了,還帶著那麼點感激和佩服。
要知道阿東,阿超、郭志豪這三個可不好對付。
其中一個紅棍,一個神槍手,都是幫派里頂級的高手。
換個旁人,想都不敢想,單槍匹馬進去做掉五個,還能活下來!
一旁的連曉敏,看不下去宋子雄的左手還在滴血。
乾脆走過去,拿起紗布和酒精,利落地給他手掌清理一下,簡單包上了。
對方竟然看著這個女仔的一系列動作,卻沒有吱聲,任其包紮。
他有點納悶,阿傑的女仔,很像自己妻子年輕時,那副英氣逼人的模樣啊。
瞧那手勁兒還不小,說不定,手上也有功夫呢。
於是一動沒有動,任她行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轉眼已經一個小時後。
只聽外面一陣響動,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
阿豹開了門,臉色平靜,一側身,後面一個女人邁步率先走了進來,此人正是萬桃。
連曉敏心想,來了來了,好戲開始上演,終於要到快意恩仇的時刻了。
萬桃出來的急,看雨已經很小了,連傘都沒有帶。
前額的幾綹頭髮,稍微有一點點濕了,伸手往後撥了撥,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爸。」
老爺子喊她來,可不敢怠慢。
記起之前就跟邦哥提過,想要那件家傳的祖母綠項鍊,沒想到,今天就真能到手了。
也沒多想,立刻跟著阿豹來了。
「爸你吃過午飯了嗎?聽說有事叫我,我馬上就來了,忘了給你帶一份我做的酥餅……」
她正說著,忽然注意到老爺子的手上纏著紗布,地上還有摔碎的茶碗。
再看一側,除了靚仔傑以外,還有個沒見過的年輕女孩,氣場毫不柔弱,眉目之間帶著一股銳氣。
她是個頭腦極其靈活的人,一下子感覺出屋裡氣氛的不對勁。
忽然有點後悔,應該先給邦哥打個電話,告訴他一聲再過來。
萬一……心裡一陣發虛,面上強作鎮定。
作為黑幫大哥的女人,自是也見過不少打打殺殺的世面,倒不會被氣氛嚇住。
退一萬步講,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江湖規矩,禍不及妻兒老小。
只要邦哥不說,誰會知道那些事,她參與了?……
極力壓制心中的不安,假裝一肚子疑問,乖乖等著老爺子吩咐。
宋子雄盯著她,厲聲呵斥道:「萬桃,是不是你出的毒計,讓宋世邦,不,應該說李邦,聯合陳榮發害死阿豪的?」
萬桃真不是一般的女人,還在硬撐氣場,也不示弱。
「阿豪?怎麼可能!這是從何說起?絕沒有這種事,他們是親兄弟,邦哥怎麼可能會去害死他弟弟呢?」
說著一雙厲目盯向一旁的陸冠傑。
「爸,你可不能相信靚仔傑的話,而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啊!你再器重他,他也是外人,不知道懷著什麼野心,出來挑撥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