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松掛了電話後,又重新回到客廳,在沙發里坐著,一邊回信息,一邊陪著柳望雪。
他之前聊天軟體的頭像是風景照,很多年前去滑雪的時候拍的雪山日落,不過他如果不特意解釋,很多人都會以為是日出。
柳望雪當初加他好友的時候就是這麼認為的,沒多久倆人熟悉了之後,聊天時聊到她才知道是日落。她那時還給許青松加了一層浪漫憂傷的濾鏡,只是這個濾鏡壓根兒沒維持多久。
這麼多年了,許青松這個頭像一直都沒換過。今天這突然一換,少不得又勾起了大家的一些八卦欲。
最先發現他換了頭像的是雙胞胎,上了車後,這倆人坐后座擠在一起,商量著明天怎麼玩兒。這次回來主要是想見嫂子,那肯定少不了要去當電燈泡,於是倆人嘀嘀咕咕商量完之後,就拿手機給許青松發信息,問他明天吃了午飯之後怎麼安排。
找著許青松的聊天框,還沒點進去,一眼就發現他頭像換了。雙胞胎直接點進他的主頁,把頭像點開放大。
貝貝:「一看就是自拍。」
康康:「親他的人肯定是嫂子。」
貝貝:「瞧他笑得,一臉不值錢的樣子。」
康康:「也不知道往日的沉穩哪裡去了。」
倆人對視一眼:「他肯定超愛!」
雙胞胎的媽媽,許青松的小嬸,席慕雅,坐在前面副駕,從後視鏡里看到他倆腦袋湊一起,以為又在憋什麼壞,出聲問道:「你們倆商量什麼呢?」
康康起身扒著副駕的靠背,把手機遞到她面前:「媽,媽,哥換頭像了。」
席慕雅剛要伸手去接手機,康康又一屁股坐回了后座:「媽,你看你自己的呀,我還要給哥發信息呢。」
席慕雅只好笑笑,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於是雙胞胎一起行動,康康給許青松發信息,貝貝在孟記家族群里連發三條:【哥換頭像了!!!】
還都@了許青松。
群里有空的人全都出來了,各種信息瞬間就刷了屏。許青松就只好拿著手機挨個兒回復。
幾個長輩又是問他什麼時候把人帶回去見見,然後謝卓逸就突然出來說他已經見過了,被大家好一陣追問。
待聊天軟體里徹底消停了,許青松把抱枕靠在沙發扶手上,人躺了上去。之前有本書看了一半,後面一直沒時間,這會兒就又找出來繼續看。
整個客廳里就只有吧檯那邊的鍵盤聲,許青松覺得很像靜謐夜晚的背景樂。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跳到十一點,柳望雪敲下最後一個句號,完成了。
她坐直後伸了個懶腰,按了按肩頸,一抬頭,發現許青松不見了。視線偏移幾分,又看到沙發扶手那裡露出一個毛茸茸的發頂,她就以為許青松在沙發上睡著了。
從高腳凳上下來,柳望雪輕手輕腳地朝沙發走去,一探頭才發現許青松在看手機。接著倆人視線對上,相視一笑。
柳望雪就趴在沙發靠背上:「我還以為你在這兒睡著了呢。」
許青松把手機按掉放下,抬手摸摸她的臉:「寫完了?」
柳望雪抓著他的手親了一口掌心:「嗯,是一個粗略版的大綱,你要不要看看?」
「好。」許青松捏了一下她的小酒窩,坐起來穿鞋離開沙發。
柳望雪拉著他的手走到吧檯邊:「你先看吧,我去洗澡。」
許青松就胳膊撐在檯面上,倚靠上去,把她的電腦轉過來對著自己:「真是萬分榮幸,成為第一個看到柳編劇大作的人。」
柳望雪哈哈笑著去拿了衣服進衛生間,洗完吹乾頭髮出來的時候,許青松依然站在那裡,就是吧檯上多了水壺和杯子。
許青松朝她伸手,她走過去就被攬在了懷裡。
許青松把杯子推給她:「溫的,喝一點。」
柳望雪正好口渴,端起杯子先一口氣喝了半杯,見電腦屏幕上文檔里的內容處在最後一頁,就慢慢地邊喝邊問他:「看完了?覺得怎麼樣?」
許青松把她的長髮歸攏到肩後,從後面摟著她,彎腰把下巴墊在她肩膀上,胸腔里震出兩聲低笑:「我覺得吧,你是不是在報復那個劇本殺?」
柳望雪喝完最後一口溫水,把杯子放到檯面上,「嗒嗒」一重一輕的兩聲,她說:「沒錯!」
許青松笑出聲,抬手去捏她的臉:「五個男主,五種愛情模板,五種掌控方式,女主只要陷進去,結局都逃不過一個死。親愛的,這還是戀愛遊戲嗎?這是愛情大逃殺吧?或者叫『戀愛死亡範本』也不錯。」
柳望雪拿下他的手握著把玩,壞笑道:「不不不,女主還可以拯救或者自救啊。」
許青松接著笑:「拯救等於花樣作死,自救等於死裡逃生?」
柳望雪誇他:「你真聰明!」
許青松捏著她的指尖,又和她勾勾手指:「據我所知,戀愛遊戲呢,是為了滿足玩家關於愛情的幻想。你這樣另闢蹊徑,是不是就等於直接把別人的夢打碎了?」
柳望雪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做遊戲嘛,還是要賺錢的,她也不能過於強勢輸出自我。更何況生活本來就不易了,這種苦逼遊戲誰願意買單啊?
她就說:「這只是初步構想,等杜老闆拿到市場調研結果之後,我們再商量著做調整。」
「不過我覺得這樣做似乎也可以,」許青松說,「做遊戲嘛,情懷還是要有的,可以涉及一些教育意義。」
柳望雪點頭:「對啊,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想把這個遊戲做成一個,教女性如何在一段不健康的情感關係里保護自己的知識手冊。」
她手指在觸控板上劃了一下,回到文檔的首頁,這裡有個標紅的詞語「法律」,她說:「擺脫人渣,不僅要靠智慧,還要靠法律手段。我想,如果可以的話,這個遊戲的一些劇情還需要找一些律師做諮詢。」
她又想了想,把自己剛剛的擔憂說了出來:「就怕大家玩這種遊戲是純粹為了放鬆和寄託,結果我讓她們夢碎一地,杜老闆還怎麼賺錢啊?」
許青松就問她:「我有個建議,你要不要聽?」
「什麼建議?」柳望雪側過身,昂起臉看他。
許青松回答:「既能賺錢又不耽誤你實現想法的建議。」
「那你快說啊。」柳望雪抓著他的手臂晃了晃。
許青松笑眯眯的:「得收學費。」
「沒問題。」柳望雪瞭然,毫不扭捏地踮起腳,在他唇角親了一下,「滿意不?」
許青松搖頭:「不滿意,我等了你兩個多小時。」
柳望雪就哈哈笑:「那你低頭。」
許青松就低頭湊近她。
柳望雪抬手摟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許青松放在她腰上的手越收越緊,另一隻手按在她後頸處,直吻到她喘不過來氣開始微微掙扎才鬆開。
柳望雪側臉貼在他胸前,感覺自己呼吸的頻率跟他的心跳聲重合了。
待平靜下來,她放在許青松胸前的那隻手曲起指尖輕輕撓了一下,開口的聲音都是軟軟的:「學費交了,許老師可以說建議了嗎?」
許青松抱著她,右手從後腰處捋到她肩膀,低頭在她發頂親了一下,說:「兩個字,顏值。」
柳望雪抬頭:「什麼顏值?男主的顏值?」
「對啊,」許青松的右手又移到她大臂處捏了捏,說,「你想啊,哪怕不是遊戲,就拿動漫來說,如果建模做得好,男主帥到人神共憤,讓你看一眼就心花怒放,你會不會被吸引進而點進去觀看?」
柳望雪立即回答:「肯定會啊,我二次元老公……」
不待她說完,許青松的手捏住她後頸:「嗯?」
柳望雪瞬間起了叛逆之心,堅定地說完:「不是白養的,而且標準相當之高。」
許青松低頭,盯著她的眼睛:「柳望雪,你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老公不可以隨便叫。」
柳望雪不知為何,愣是從他嚴肅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酸味兒,她笑嘻嘻地抬手捧住他的臉:「紙片人的醋你也吃啊?」
許青松心裡的酸水忽然間就咕嘟咕嘟冒了出來:「我就吃。」
柳望雪哈哈大笑:「那好吧,公平起見,我也喊你一聲?」
許青松雙手捏她的臉:「故意的是吧?」如果真喊了,他肯定受不了。
柳望雪就是故意逗他的,倆人鬧了一會兒,最後當然沒喊。
她轉回身,靠在許青松懷裡,重新看著電腦里的文檔,說:「我覺得吧,你這個建議,有待商榷。」
許青松問:「為什麼?」
柳望雪笑:「現在不都是三觀跟著五官走嗎?我記得國外好像有個連環殺人犯,庭審的視頻流出去之後,因為長得特別帥,收穫了一大票粉絲,甚至還有人往監獄裡給他寄情書。這不是很癲嗎?」
「這種事情確實很癲。」許青松點頭,「不過你的遊戲劇本也是偏現實向的啊,高顏值高智商誰碰誰死的人渣,也算是一種警示。我們先看看杜雲凱那邊的調研結果,然後再做調整,怎麼樣?」
「好,」柳望雪說,「感覺如果這個遊戲能成的話,我們相當於是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不過能做的也不多,有幸的話,救一個算一個。」
「沒錯。」許青松說,「如果叫不醒裝睡的人,就尊重他人命運。」
柳望雪把文檔點了保存後關掉,合上電腦:「走吧,睡覺,困了。」
許青松彎腰把她公主抱了起來:「走!」
柳望雪指指牆上的開關:「關燈。」
許青松抱著她直接朝臥室走:「不關了,留著。剛剛文熙給我發信息,擔心你晚上做噩夢,讓睡覺的時候留著燈。臥室里也沒有小夜燈,這邊的床頭燈太亮了又不能調節,會影響睡眠。就把客廳里的留著,臥室的門留條縫。」
柳望雪摟著許青松的脖子,就覺得心裡甜絲絲的,跟他撒嬌:「我覺得有你在我應該不會做噩夢。」
「真的?」許青松把她放在床上,回身將臥室的門半掩上。
柳望雪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拍拍床鋪,示意他趕緊上來:「真的!」
許青松坐在床沿先關了燈,躺下拉好被子,把柳望雪摟在懷裡:「行,信你,睡吧。」
過了一小會兒,許青松才想起來吃飯的事忘了問她了,於是就開口輕輕地喊了她一聲:「絮絮?」
柳望雪已經有點迷糊了,聽到她喊自己,又打起精神來:「怎麼了?」
許青松就說了說,問她願不願意。
柳望雪當然沒意見:「行啊,那晚上我們就去逛逛燈會,然後看跨年的煙火表演。」
「嗯,」許青松提前給她打預防針,「不過應該會跟著兩個小燈泡。」
「貝貝和康康啊?」柳望雪問,她昨天已經從許青松這裡了解了這倆活寶,也挺想和他們接觸接觸的,「可以啊,就當帶孩子了唄。」
許青松就笑:「那咱們把小魚也叫上,不想管了就交給他,反正他也帶過柚柚和景和了,這倆大的應該更得心應手。」
柳望雪順著她的話,瞬間就被自己的聯想逗笑了:「我覺得可以!」
倆人又聊了幾句才睡。
柳望雪說著不會,但還是做噩夢了。
夢裡面目猙獰的「林小姐」嘴裡喊著「賠償」,手裡拿著一把尖刀,不停地追她。她好像在劇本殺的美容院裡,怎麼都跑不出去。最後好不容找到了出口,跑出去一看卻是一堵高牆,左右收縮,將她圍了起來,再也無路可逃。她一回頭,那「林小姐」就跟使了瞬移大法一樣,眨眼間便飄到了她眼前。
「林小姐」臉上紅紅黃黃的液體滴滴答答往下落,舉起刀逼近她,笑得格外滲人:「不賠償,那你就去死!」
夢裡柳望雪想逃,腳卻邁不開,想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在那把刀即將捅向她心口的時候,她猛然驚醒。
長大之後再做噩夢,就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可以立馬從床上爬起來去找爸爸媽媽。柳望雪都是打開燈,睜著眼睛自己緩一緩,等到實在困得受不了了才再次睡去。
大學裡有舍友在,驚醒後起碼是知道身邊有人的,多多少少能安慰到。畢業後又是自己一個人住了,她都會在床頭留一盞小夜燈。後來和穆景生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幾乎不在她那裡留宿,偶爾的噩夢她還是一個人面對。
現在恰好有許青松在身邊,她不用再一個人盯著天花板,聽自己的心跳了。
柳望雪輕輕挪了挪位置,鑽到許青松懷裡,抱著他,把臉埋在他胸口,耳邊聽的是他的心跳。
許青松睡得不沉,柳望雪幾乎一動他就醒了,把人抱緊,聲音帶著點剛醒來時的啞,輕輕問:「做噩夢了?」
柳望雪悶悶地「嗯」了一聲。
許青松拍著她的後背:「沒事了,我在呢,接著睡吧。」
柳望雪又往他懷裡蹭了蹭,閉著眼,安心地睡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