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月亮很好,我、林雲和丁儀在基地內安靜的小路上散步,討論球狀閃電武器如何克服磁場防禦的問題。閱讀
「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只要使用帶電荷的宏電子,這個問題就不可能解決。」林雲說。
「我也是這樣想。」丁儀說,「我最近正在試圖通過宏電子的運動狀態定位它所歸屬的原子核,這在理論上是極其艱深和困難的,有些障礙幾乎不可能克服,這將是一條漫長的路,我懷疑人類在本世紀內都不能取得這個突破。」
我抬頭看看在月圓之夜變得很稀疏的星空,極力想像著那些直徑為五百至一千公里的原子是什麼樣子。
丁儀繼續說:「話又說回來,如果真能找到宏原子核,那就意味著我們可以得到不帶電的宏中子,它肯定能穿透電磁屏障。」
「宏中子無法像宏電子那樣被激發,也就不存在能量釋放,如何能夠作為武器呢?」林雲問出了我也正想問的問題。
丁儀正要回答,只見林雲將一根手指放到嘴上,「噓——聽!」
我們這時正走到球狀閃電激發實驗室旁邊,在頻譜識別法出現之前,為了選出武器級宏電子,曾在這裡進行了大量的動物試驗,幾百隻試驗動物被球狀閃電化為灰燼。這個建築就是林雲第一次帶我來基地時,向我演示閃電武器的地方,它由一座大型倉庫改建而成,現在在月光下呈現出一個沒有任何細節的巨大黑影。隨著林雲的示意我們停下來,當腳步聲消失後,我聽到實驗室里傳出了一個聲音。
那是羊叫聲。
但實驗室里這時已經不可能有羊了,動物試驗已停止了近兩個月,在這段時間裡,這個實驗室一直處於關閉狀態。
我又聽到了那聲音,確切無疑是羊叫,時隱時現,聽起來帶著一絲淒涼。很奇怪,這聲音竟使我想起了球狀閃電的爆炸聲,兩者有一個共同之處:雖然聽者能夠分辨出聲音的來源方向,但同時又感到它充滿了整個空間,有時甚至像是源於自己身體的內部。
林雲向實驗室的大門走去,丁儀也跟了過去,但我的兩腳像灌了鉛似的,站著沒有動,又是那種感覺,我渾身發冷,像被一隻冰冷的巨掌攥在其中,我知道他們看不到羊。
林雲推開實驗室的大門,高大的鐵門沿軌道滑開時發出很大的轟轟聲,淹沒了隱隱約約的羊叫聲,待這開門的聲音平息後,羊叫聲也消失了。林雲打開燈,透過大門我看到了寬闊的建築內部的一部分,那裡有一個用兩米多高的鐵柵欄圍起來的正方形場地,那就是在激發試驗中放置目標的地方,就在那裡,幾百隻實驗動物被球狀閃電毀滅,現在,這塊場地內空蕩蕩的。林雲在寬大的實驗室內來回尋找,如我預料,她什麼也沒有找到。丁儀站在門口沒有動,燈光將他那瘦長的影子長長地投到外面。
「我明明聽到羊叫聲的!」林雲大聲說,她的聲音在高大的建築內部發出回音。
丁儀沒有回答林雲的話,而是轉身向我走來,在我身邊低聲問:「這些年,你沒遇到什麼事嗎?」
「你指的什麼?」我極力使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一些……你本來認為不可能遇到的事。」
「我不明白。」我努力笑了一下,一定笑得很難看。
「那就算了。」丁儀拍拍我的肩膀,他以前從未這麼做過,這個動作使我感到一絲安慰,「其實在大自然中,異常往往是正常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就在我回味這句話時,丁儀對還在實驗室內的林雲喊道,「別找了,出來吧!」
林雲出來前順手關了燈,就在大鐵門關上前,我看到一束月光透過高高的窗子照進已處於黑暗中的實驗室,在地上投下了一個梯形的光斑,正位於那塊鐵柵欄圍起來的死亡場地中央,我覺得建築裡面很陰很冷,像被遺忘已久的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