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林將軍說想和我單獨談談,林雲用充滿戒備的目光看了我們一眼,就上樓去了。閱讀
林將軍點上一支煙,說:「我想和你談一些關於我女兒的事。林雲小的時候,我一直在部隊一線工作,顧不上家,她是由母親帶大的,所以對媽媽特別依戀。」
將軍站起身,走到妻子的遺像前,「當時,在雲南前線,她是一個通信連的連長。那時通信設備比較落後,前線通信還使用大量的電話線路,那是眾多在戰線兩側活動的越軍小分隊的注意目標之一,他們慣用的戰術是:先切斷線路,然後在斷點附近埋伏或布雷。她犧牲的那天,雙方爆發了一場師級戰鬥,當時一條重要的電話線路被切斷了,首次派出的一個三人查線小組斷了聯繫,她就親自帶領四個通信兵去查線。當走到斷點附近時遭到伏擊,那是在一個竹林中,敵人把斷點周圍的竹子都砍了,形成一小塊空地,當她媽媽他們進入空地時,敵人就在林中開槍,第一輪射擊就打死了三個通信兵。由於這是在戰線這一側,這支小股越軍不敢久留,很快撤走了。她就和剩下的那名女通信兵邊排雷邊接近斷點,當那個女兵接近兩個斷頭中的一個時,看到斷頭上捆著一個一寸來長的小竹節,她拿起線頭要取下那個竹節時它爆炸了,把那個女孩子炸得面目全非……當林雲的母親開始接線時,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嗡嗡聲,抬頭一看,發現從越軍留下來的一個小紙箱中,飛出了一大群馬蜂,直向她飛來。在被蜇了幾下後,她用迷彩服包著頭跑進竹林,但那群蜂緊追著她蜇,她只好跳進了一個小池塘里,潛入水中,每半分鐘出水面換一下氣。那群蜂在她頭頂上盤旋著不散,她心急如火,這時前線戰事正緊,通信每中斷一分鐘都可能帶來巨大損失。她最後不顧一切地爬出池塘,回到斷頭處去接線,蜂群尾隨而至,當線接通時,她身上已不知被蜇了多少處,當一支巡邏隊發現她時,她已經昏迷不醒了,一個星期後因中毒去世了。當時她渾身的皮膚發黑潰爛,臉腫得五官都看不清了,死亡的過程十分痛苦。五歲的林雲在昆明的醫院裡見過媽媽的最後一面……從那以後,整整一年時間,這孩子沒說過一句話,在她重新開口說話時,語言已經變得很不流利了。」
林將軍的講述震撼了我,那並不遙遠的痛苦和犧牲對於我已變得很陌生。
將軍繼續說下去:「這樣的經歷,對不同的孩子,可能產生相反的影響:可能使他終生厭惡戰爭與戰爭有關的一切,也可能使他專注甚至熱衷於這些東西,很不幸,我的女兒屬於後者。」
「林雲對武器,特別是新概念武器的迷戀,是不是與這事有關呢?」我小心翼翼地問。
將軍沒有回答,我心裡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我講這些,將軍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作為一個搞科研的人,你肯定清楚在科學研究中,對所研究的對象著迷是很正常的事。但武器研究有它的特殊性,一個研究者如果迷戀武器,就可能潛藏著某些危險因素。特別是像球狀閃電這種一旦成功則威力巨大的武器,像林雲這樣對武器過分的迷戀,像她那為達到目標不計後果的性格,就使這種危險更明顯了……不知道你是否理解我的意思?」
我點點頭,「我理解,林將軍,江上校也同我談過這點。」
「哦,是嗎?」
我不清楚將軍是否知道液體地雷的事,也沒敢問,想來他可能還不知道。
「江星辰在這件事上起不了太大作用,他和林雲在工作上相距很遠,同時,」將軍沉吟了一下,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他是我給小雲選的。」
「那,我能做什麼呢?」
「陳博士,我想請你在球狀閃電武器的研製過程中監督林雲,防止某些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我想了幾秒鐘,點點頭,「好的,我盡力吧。」
「謝謝。」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鉛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一個電話號碼,把紙遞給我,「有事情你可以直接和我聯繫。陳博士,拜託了,我了解自己的女兒,我真的很擔心。」
最後這句話,將軍講得很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