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雨夜屠殺

  不甘與恨,憤怒與鬱結,這些當然是有的,只是被一句又一句的「我都是為了你好」給掩蓋住。

  「不要給我丟人」「你還嫌不夠鬧笑話?」「你真是不懂事」……

  這一生因為種種渴望愛而造成的情緒壓抑,其實至今未曾釋放。

  哪怕許久之後,她才知道,根本沒有人愛她。人生的末端,唐蕊本就想要瘋狂一次。

  她抬起了頭,眼神里有無盡的星火。卻也有掙扎。

  因為這個世界,還是有太多的規則束縛。

  聞夕樹也很清楚這一點,假如末日降臨還在很遠的未來,假如世界不會迎來秩序的崩壞……

  他不會做出這樣的邀請。

  如果有充足的時間,他會像許多影視劇的主角一樣,設計精密的,卻又不被律法規則所制裁的復仇計劃。

  可如果時間只有不到四十八小時,那聞夕樹會選擇獨自去做那些不可違的事情。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這種事情,如果放在武俠故事裡,或許會迎來喝彩與掌聲。可放在秩序和諧的現實中,那就是罪惡與殘暴。

  好在,末日將至。

  強者生存即唯一真理的時代馬上到來。聞夕樹決定給唐蕊一個機會,但他也將選擇的權力,交給了唐蕊自己。

  「酒我們都喝過了,你知道那是什麼感受,但你也可以選擇不相信我,或走或留,都由你自己定。」

  雷聲震落,夜晚明亮如白晝,在那一瞬間,整個酒吧所有的燈都在雷霆下顯得黯淡

  下一瞬,唐蕊也站了起來,她忽然很想放棄思考,就好像不久前她任由自己和陌生人玩一場前所未有的真心話。

  她終於是不再掙扎,握住了聞夕樹的手。

  「好啊,我們去把他們都殺了。」

  ……

  ……

  歷史上,江城的這場暴雨,一共下了整整三天,導致江城的排水系統都癱瘓了。

  這三天的暴雨,困擾了很多人,但並不包括嚴智海嚴教授。

  很多年前,嚴智海就清楚一件事,教育不能讓他掙錢,但家長們的虛榮心能讓他掙錢。

  比如某私立培訓班發起的數學競賽,他是考官,同時也是出題人,他也自己炒熱了這些競賽含金量的名頭。

  自然的,會有不少家長讓學生參與競賽。在競賽試卷製作完成前,嚴智海就恰好能夠安排一些學生,提前知曉會出哪些題。

  這一套操作反覆幾次,嚴教授在這些年,撈了不少。

  對於部分家長來說,孩子學習不好,是一種病,而嚴智海教授,便是那個能治病的名醫。

  他們的孩子從不怎麼愛學習,變成了某某競賽的獲獎者,這種巨大的變化,讓嚴智海也成了他們認可的名師。

  無論學生多麼不擅長學習,在嚴教授安排的一系列競賽里,總能得到一個名次。

  這個過程里,孩子吃不吃苦,有沒有遭受過屈辱,這並不重要。因為對外,他們可以驕傲的說,我的孩子可是在競賽里得了獎的。

  嚴智海比任何人都清楚,病的不是那些學不好的孩子,而是那些自己當年都辦不到卻指望孩子能辦到的家長。

  這樣的家長不在少數。

  所以這樣的暴雨夜裡,有人在地下車庫裡戰戰兢兢的避雨,有人在地鐵站將鋪蓋捲起狼狽奔逃……

  但嚴教授可以躺在三層獨棟別墅的露台上,在巨大的戶外遮陽傘下,一臉舒適的聽雨。

  他也並不只是在聽雨,雷霆震落的瞬間,身旁還有一個瑟瑟發抖一臉恐懼的小女孩兒。

  嚴智海很快樂。

  尤其是剛才與小女孩的父母通完電話後,小女孩那雙眼漸漸失去神采的樣子,更是讓他興奮異常。

  他感激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真是美好,每天早上的陽光很美好,夜晚很美好,大雨也很美好,閃電也很美好。

  這些自己對孩子無暇顧及,盲目相信老師的父母,讓他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很多小孩都怕打雷,嚴智海身旁的小孩也是如此。

  在小孩瑟瑟發抖,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嚴智海的時候——

  嚴智海忽然有感而發,覺得自己可以寫一篇讓人們放下內心的執念,感受世界美好的文章。

  發表出去,一定會有很多人點讚,孩子們的父母,會感慨自己的境界超凡,會更相信自己是一名優秀的教師。

  雷電再次落下,小孩終於忍不住,開始哇哇大哭。

  孩童的哭聲也很美好,但多多少少,打擾了自己創作的雅興,嚴智海皺起眉頭,肥胖的巴掌舉起,便要扇下。

  可忽然間,有對話聲穿破雨聲而來。

  「你確定是這裡?」

  「不會錯,我從來…從來沒有釋懷過。所以他們每個人的一些事情,我一直都在默默打聽。」

  「挺好的,做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仇,保持住這一美好的品德。」

  澄澈與沙啞的兩道聲音,像是刻意要讓人聽見,他們說的有些大聲。

  小女孩猛然回頭,看到了兩道濕漉漉的身影,出現在了陽台另一端。

  嚴智海也頓時警覺,厲聲道:

  「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怎麼進來的!你們這是私闖民宅!」

  他肥胖的身軀想要起來,卻險些跌倒。

  彼端的男人說道:

  「我先給你打個樣,要不要動手你自己決定,這種事情你沒做過,可能第一次做,心理上很抗拒。」

  「一旦做了,就等于越了一條不可退回的線。」

  「但我還是建議你試試,我們縱然無法與過去的自己和解,但卻可以幫他報仇。」

  嚴智海的喝問被男人無視,男人手裡帶著拳套,那是被一個老癲子命名為「忘帶鑰匙」的拳套。

  不久前,這棟別墅的雙開門合金防盜門就是被這拳套擊破的。

  恰好,就在雷聲震顫耳膜,嚴智海欣賞著小女孩恐懼姿態的時候。

  來人正是雨夜裡的屠夫與復仇者——

  聞夕樹,唐蕊。

  嚴智海忽然害怕了,在某種詭異的力量影響下,他似乎感受到了來人的惡意。

  那股惡意,在不斷擴散。

  陽台內側的燈光,照亮了唐蕊的側臉,他莫名覺得很熟悉。但又實在是想不起來哪裡見過。

  只是那身上的紋身,還有那紅綠相間的頭髮,似乎讓他想到了以前聽到的一些事情。

  而那個男人一步步靠近他,讓他生出了窒息感。

  「你,你們是要打劫嗎?你們要做什麼?我是老師!我是好人!我有錢的!」

  咚。

  沉悶的聲響夾雜著咔嚓的骨裂聲,讓肥胖的嚴教授瞬間收聲。

  「吵死了。」聞夕樹低聲說道。

  血液已經染紅弄髒了他的拳套,又瞬間被暴雨清洗。這一拳,直接砸在了嚴智海的顱骨上,劇烈的震盪,讓嚴智海整個人直接跪下。

  但他並沒有跌倒,因為聞夕樹扶住了他。

  「如果以後你殺人,不建議用拳套,因為太鈍了。」

  話音未完,他撤回了扶住嚴智海的手,在嚴智海肥胖的身體傾斜跌倒之際,又是一記重拳讓這肥胖身軀找回了平衡點。

  咚咚咚咚咚,聞夕樹連續好幾拳,像是打沙袋一樣,狠狠砸在了嚴智海的胸口,額頭,鼻樑。

  血管開始碎裂,導致嚴智海的雙目變得通紅,在劇烈的痛楚下,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但他無法發出聲音,他的喉嚨和嘴裡,全是血水。

  唐蕊看著聞夕樹在不斷毆打,每一拳都是奔著打死對方去的,她內心有過短暫的掙扎。

  如果現在後退……或許一切還來得及,自己還可以回到那個熟悉的世界裡去。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當她聽到了不遠處那個小孩子的哭聲時……

  那些過往的記憶,瞬間回來了。

  在詭異序列99·百感交集的作用下,那些刻在靈魂深處的恐懼與恨意,仿佛有了實質。

  這一刻,被序列力量所影響的嚴智海,也終於完完全全的回憶起來:

  「是你……是你……怎麼可能會是你!」

  寒冷,恐懼,屈辱,不甘,這些情緒滲透到了嚴智海的精神深處。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滿是觸手的怪物,在撕裂一個女孩的身軀。

  那怪物發出噁心油膩的聲音,那聲音他無比熟悉,正是他自己的聲音。

  這便是許多年前,他在女孩心裡的形象。

  他也看到了,昔日那個乖巧可愛的女孩,如今滿是紋身,像個混跡夜店的小太妹。

  唐蕊的身子在輕輕顫抖,她踏前幾步,用雙手捂住了小女孩的眼睛,不讓那拳骨砸碎血肉的畫面,嚇到小女孩。

  「你以後要學會愛自己,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去期待不該期待的人,不要去相信誰會來拯救你,你要變得強大起來,知道嗎?」

  小女孩有些茫然,她該害怕的,但不知為何,又覺得有一種踏實感。

  「乖,現在離開這裡,去樓下躲著。」

  序列的力量,讓小女孩獲得了短暫的寧和,她真就聽話的跑開了。

  聞夕樹忽然停手,因為詭異序列·百感交集的作用下,他感受到了另外一種東西。

  殺意。

  那是一種要把一個人血肉全部貫穿,徹底攪碎的殺意。

  「你能幫我一個忙麼?」

  「我今天聽候差遣。」

  「謝謝,幫我將他拖到書房裡去好麼?」

  「如你所願。」

  聞夕樹像是一個任勞任怨的管家,抹了抹臉上的血,露出紳士的笑容。

  這幾百斤的肥胖軀體,被他輕鬆的拖到了書房裡。

  奄奄一息的嚴智海,終於有了歇息喘息的空擋,他想要求饒,可忽然間那種寒意,讓他大腦一片空白。

  當唐蕊也出現在這棟別墅的書房裡的時候,她的手裡拿了一把菜刀,一支鋼筆。

  她的腳步輕柔,哼起了音樂盒裡那充滿青春活力的歌曲。

  只是她即便連哼歌,都能聽出嗓音里的沙啞。

  唐蕊來到了聞夕樹身旁,嚴智海的身前。

  聞夕樹識趣的退後:

  「交給你了。但最好快一點,我們今晚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

  萬一唐蕊覺醒了崩壞者特質,被規則所束縛,那便無法施展暴力。

  好在這只是欲塔的第六層,並無任何崩壞者。唐蕊也舉起了刀,狠狠的砍了下去!

  鋒利的菜刀,砍在了本不致命的位置,但由於力度驚人,這一刀還是濺起了大量的血液,足以致命。

  殺豬般的慘叫終於還是發出,但聽在唐蕊耳朵里,全是多年前自己的哭聲。

  一刀落在肩膀,一刀刺進腹部,一刀剁向大腿,一刀斬向手臂!

  嚴智海不多時就已經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他的嘶吼聲沒有喊幾秒,就因為失血過多而虛弱的收聲,他巨大的身軀下呈現出一片髒紅。

  起初唐蕊一刀刀都想著折磨對方,但隨著那股恨意從心底不斷爆發……

  她雙手握刀,開始了胡亂的劈砍。

  嚴智海的血肉被砍得稀碎,污血濺在了唐蕊的臉上,讓唐蕊看起來像是地獄裡索命的惡鬼。

  她有些累了,便丟掉了那把刀,隨即用手裡的鋼筆,朝著嚴智海眼窩的位置狠狠刺進去。

  唐蕊想過很多次這樣的畫面,她要扇巴掌,她要讓這個死胖子做題目,做錯一次,砍他一刀,她要哼著那該死的音樂盒裡的音樂,一刀刀凌遲這個胖子!

  但憤怒讓她過快的殺死了目標,當她終於在不斷迸發的猩紅里清醒過來時……

  嚴智海已經死的徹徹底底,巨大而肥胖的臉,已經被鋼筆戳的血肉模糊。

  唐蕊凝視著這張臉,凝視了許久,隨後她放聲大笑。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發出這般暢快而肆意的笑聲。

  二十多年來,她每次想笑,每次感覺到細微的喜悅時,都會瞬間自責,害怕自己得意忘形,喜極而悲,害怕下一秒就會遭遇厄運。

  她笑著笑著,眼淚與鼻涕也都出來了,笑聲又變成了哇哇大哭。

  因為委屈。

  在哭聲里,聞夕樹感受到了這個序列的可怕。

  他多多少少明白了,這個女孩的經歷為何如此打動自己,或許真的是與自己有相似的部分,但究其根本在於序列百感交集。

  唐蕊笑的涕淚橫流,哭與笑都是痛快而又痛苦,仿佛終於跨越時空,去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她心疼多年前的那個孩子,那個孩子也心疼她。

  許久之後,唐蕊不再理會地上那攤破碎的血肉,她站起身,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你……還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麼?」

  聞夕樹笑道:

  「我不能保證是真話。」

  「沒關係,我相信你。」

  唐蕊走向了雨中,任由雨水清洗自己身上的污血。

  「那場大火後,他們還活著麼?你還會在乎他們麼?你會偶爾想起他們麼?」

  聞夕樹輕嘆道:

  「居然是這麼要命的問題。」

  他思考著怎麼組織語言,沉默了一小會兒後才開口:

  「酒杯的效果是真的影響我形象,如果沒有真心話酒杯,我會告訴你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

  唐蕊點點頭:

  「關於你的事情,我現在也想聽。」

  聞夕樹說道:

  「如果沒有真心話酒杯,我會對你說,我從小就是個怪胎,我從來沒有感受愛的能力。」

  「我在孤兒院裡,總是惡作劇,總是讓其他孩子感到害怕。」

  「養父母來找我的時候,我偽裝的很好,以至於他們以為我是一個乖小孩。」

  「我從來不渴望愛,我只是將他們當做我的新玩具。」

  「在他們拍各種親子視頻的時候,我都在想,如果他們死了,這個世界會不會有人懷疑我乾的呢?」

  「然後出於好奇,我就這麼做了。於是大火燒死了他們,我成了世人眼裡的可憐孩子。」

  「人們同情我,但我卻想著,快點讓我去新的家庭,開始又一次旅途。」

  這還真是一個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版本,仿佛是標榜著自己是個天生惡種。

  「我真的很希望這就是我真實的經歷,因為那會讓我看起來沒有軟肋……」

  「讓我像是一個從來沒有奢望過那些虛無縹緲之物的強者。」

  「但很遺憾,現實的故事,是我早就發現了他們對我的愛,只是立人設和博取關注的工具。」

  「我一直在說服自己,這就是愛,直到某一天……我聽到了他們的計劃,才終於確定,他們不愛我。」

  「也是那個時候,我想著我無論如何要活下來,因為世界那麼大,我不能被不愛的人禁錮住腳步。」

  唐蕊看向聞夕樹,聞夕樹的語氣是那麼平淡。

  「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讓他們的計劃提前了。那場本該燒死我的大火,我不在裡面,反而是他們在裡面。」

  聞夕樹繼續說道:

  「有短時間,我確實像有戒斷反應一樣,我也確實想過一些問題。」

  「但漸漸的,在活下來的過程里,我開始不再在意這些東西。」

  「我有一陣子,成為了一個很厲害的人,我做出了一些很酷的事情。我的身體,似乎非常適合去做那些危險的極限運動。」

  「我把那些能經歷生死刺激的運動玩出了花活。」

  「至少在其他人眼裡,那是他們內心渴望卻又不敢去做的事情。他們從我這裡感受到了一種去放肆的快樂,有一種嘲諷命運的快感。」

  「可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枷鎖。他們朝九晚六,要養家餬口,這讓他們快樂,也讓他們痛苦。」

  「他們無法成為我,我也無法成為他們。但那個時候,我從他們的讚美里,意識到了一件事。」

  唐蕊問道:

  「是什麼?」

  聞夕樹看向唐蕊:

  「只有我們不在意是否被愛,去完整我們自己的時候,我們才能真正的被別人愛。」

  「向那些讓我們殘缺的人去乞討愛,只會讓我們變得更殘缺。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唐蕊微微一怔。

  她的生命里,誰才是那些讓她變得殘缺的人呢?

  答案是如此的明顯。

  屋子裡早已變為爛肉的嚴智海,的確傷害了她。

  讓她變得殘缺,變得充滿恐懼,變得聽話怯懦……且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但她本可以不用遇到這麼糟糕的人。

  她的人生本可以不在鸚鵡籠子裡。她本可以拿起吉他,本可以選擇去唱喜歡的歌。

  她從來沒有像網絡上的孩子那樣,嫌棄過自己父母窮,嫌棄過自己父親母親無法帶來優渥的物資條件。

  她羨慕那籠子外的少年宮,但從來從來不去奢求。

  她只是渴望能夠得到父母的讚譽,能夠得到愛。能夠得到認同,能夠從這裡得到一些鼓勵。

  但在這過程里,她反而越來越自卑,敏感,殘缺。此後人生里的諸多苦難,她也沒有想過怪罪於家庭,只是想著自己做得不夠好。

  她甚至不敢去思考,造成一切的根源。

  但聞夕樹的話,第一次讓她開始仔細思考,活成如今這幅模樣的原因。

  聞夕樹說道:

  「我們的處境不一樣,我的養父母是我要死,他們不死我就得死。」

  「但你的父母並不是要你死,你沒有處在那種你死我活的處境裡。」

  「我很討厭佛洛依德,他把一切問題都歸咎於原生家庭,以至於網絡上,是個人都將自己過得不好的原因,歸咎於父母。」

  「可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父母,雖未必完美,卻也發自真心愛著孩子。」

  唐蕊神情複雜的看著聞夕樹,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聞夕樹忽然笑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要勸你收手了?」

  唐蕊點頭。可聞夕樹卻笑得更開心:

  「放心,我是個小心眼的人。唐蕊,我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就是要帶你去作惡的。」

  「誠然,你的父母未必要你死,但帶著巨大的殘缺活著,其實比死更痛苦。萬幸你天性善良,沒有活成一個怪物。」

  「同樣,這個世界也有無數人的父母是發自真心愛孩子的,那些人的苦難其實源於自身。」

  「但你不是的。」

  「唐蕊,你的苦難絕對可以歸咎在他們身上。當然,你也可以找一百種理由去為他們辯解,假如……」

  聞夕樹一字一句說道:

  「假如,他們不曾看過那一頁日記。」

  唐蕊的身體,輕輕的抖動著。

  在百感交集的作用下,聞夕樹與唐蕊,算是深度交換了彼此的經歷。

  所以聞夕樹很清楚……唐蕊的父母,就是極少數真正失格的父母。

  唐蕊也在這一刻,重新想起來——她小時候遭遇的迫害,父母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

  那一頁缺失的日記,其實就是父母撕掉的。只是她始終欺騙自己不去這麼想。

  而時至今日,若非聞夕樹的到來,若非今夜這場真心話的交換,嚴智海仍然能活的很好。

  還會有其他的女孩,與自己有相似的命運。

  這意味著,在父母眼裡,掛在牆上的獎狀所帶來的虛榮,遠比當年女孩的身體更重要。

  唐蕊輕輕的呵了一聲,聞夕樹說道:

  「讓人渣有人渣的結局,讓敗類有敗類的結局。大雨還沒有停,小鸚鵡,我還有未盡之事,該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