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張哈子的話,我心頭一跳,想著要是張哈子真的把奶奶招上來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把我以前積累的問題全部問清楚?
可是很快,陳先生就提出來一個問題,他對張哈子講,這件事,怕是搞不成。
張哈子問,為么子搞不成?
陳先生講,這個娃娃他奶奶是一個不存在滴人。
張哈子問,么子意思?
陳先生講,我到這個村子來,就感覺他屋有些問題。從我開始處理他爺爺滴事情開始,我就沒聽到他屋裡人提過一句有關他奶奶滴事,我之後也和小娃娃商量過,他從小到大,也沒有關於他奶奶的記憶,甚至是他爹老子,都記不得他奶奶。我後來到村子裡打聽過,幾乎是所有人,都沒有關於他奶奶滴記憶,就好像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他奶奶一樣。
陳先生掏出他的煙槍,點燃後吸了一口,繼續講,不知姓名,不知生辰,不知忌日,就是我師傅來咯,也招不來這種魂。
張哈子看了一眼天,對陳先生講,天就要亮了,要是再不喊醒他,就再也喊不醒老。
陳先生點點頭,他顯然也曉得這一點。
我著急的問,你這是么子意思?什麼叫做再也喊不醒了?
張哈子沒講話,陳先生卻回答我講,之前張哈子給你講過了解五體投地滴辦法,講白了,就是找個替死鬼。只不過扎匠一脈更加厲害,他們找來滴就是死人。這就是五體投地為什麼需要扎匠一脈來解的原因。但哈有一點他沒講,那就是解五體投地必須要同一天解開,否則先解者活,後解者死,無一例外。他沒給你講,是怕你擔心,不過事情已經到這一步咯,你也要有心理準備。
張哈子突然站起身來,講,我再去試哈子。
講完之後,張哈子走到我大伯身後,恭恭敬敬對那位跪到起的紙人作揖行禮,然後蹲下對那紙人講,你死都死老,讓你救個人就這麼難邁?又不是要你搞么子,就是喊你到這裡跪三四十天,這就要你命老?你要曉得,你本來就沒得命老。乖,聽話,轉個身,等這件事完老,我給你燒兩個靚女。
我也跟著張哈子走過去了的,聽到張哈子的話後,我就一直看著那跪著的紙人,希望它能夠轉個身。
但是,我沒有看到它轉身,倒是看到它的整個骨架身子在劇烈的顫抖。
它居然動了!
難道它這是要轉身了?張哈子的口才竟然這兒具有煽動力?
可是我等了半天它除了發抖以外,再也沒有其它的動作。
張哈子問,你在怕么子?
這話一問完,我就看到那個紙人緩緩抬起一條手臂,在地方劃了兩個字:地下
這兩個字寫完之後,它竟然就把眼睛閉上了,而且再也不動了,儘管張哈子一遍二遍的喊它,它也沒有睜開眼睛。
陳先生和劉桑禕走過來看了一下那兩個字,陳先生講,他這是在怕地下埋的那位。
我問,為么子其他先人不怕,就他怕?
陳先生講,地下那位的怨主要是到你屋裡,所以……
陳先生沒有講完,但是我已經明白了。不是這位王家先人不想替我大伯轉身,而是實在是礙於地下那位的能力,所以他不敢轉身。
張哈子聽到這裡,用右手捏了一個蘭花指一樣的手印,然後在那位紙人的眉心一點,講,你回祠堂去吧,順便幫我問一哈,有哪個願意來替這個人滴。
這話講完,那個紙人就站起身來,緩緩朝著祠堂方向走了過去。
等那位紙人先人走了以後,張哈子也沒有閒著,而是走到墳地邊緣,拿起他的背包走回來,然後放在我大伯的背後,開始一件一件往外取東西。
陳先生看了一會兒,搖搖頭講,張哈子,沒得用,對他奶奶三不知,招不來魂滴。
張哈子講,我曉得他奶奶叫什麼名字。
你曉得!?
我和陳先生幾乎是同時驚呼出口。
張哈子講,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喊過吳芝煐。
這個時候劉桑禕點點頭講,好像是個姓吳的女人,——你們不要這麼看著我,我和她不熟,不曉得名字,更加不曉得生辰和忌日。那個時候的人對這個看的特別重,根本就不會往外透露半點,特別是圈子裡面的人,誰會將自己的生辰透露出去?
我問張哈子,你為么子曉得我奶奶的名字?
張哈子講,我屋先人和你屋先人有些淵源,這些事我以後再跟你講,你爬遠點兒,莫耽擱我。
講完之後,張哈子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竹筒,打開蓋子,往地上到東西,是一些香灰。
他伸手把香灰攤平,然後在香灰的四個方位各擺了一枚銅錢,並用紅線將這些香灰圈成一圈。在這個香灰圈的正中央,張哈子放了一個瓷碗,並往裡面倒了一半的水。之後向這個碗裡放了一片青黃相交的竹葉,正好懸浮在水面的正中央。
最後,張哈子從背包里拿出一盞琉璃燈,非常漂亮。可惜的是,只有燈芯沒有燈油,估計是點不亮了。
張哈子對劉桑禕講,老婆娘,幫我點燈。
劉桑禕伸手作勢要打張哈子,張哈子卻不耐煩的講,快點兒,老子有點困瞌睡老。
我看到劉桑禕看了一眼張哈子,本來要打下去的手又給收了回來,她講,看到你今天這麼辛苦的份上,姑奶奶就不和你一般計較了。
她講完話,就捧著琉璃燈,然後手指結了一個心火手印,琉璃燈立刻就亮了。原來這燈不是燒油,而是用人的心火。
張哈子把燈放在他面前,嘴裡念念有詞講,點一盞燈,照一條路,現有故人吳芝煐,速速歸來。
張哈子的話音剛落,我就看到水碗裡面的那片竹葉開始在水裡旋轉。
張哈子又念了一遍之前的話,不過那片竹葉還是一如既往的旋轉。
我問陳先生,這是代表么子意思?
陳先生講,如果竹葉下沉,表明那陰人還在下面,如果竹葉沒有下沉,那麼表明陰人還在世間,這時候竹葉會飄到一邊,那個方位就是那陰人所在的位置,然後根據位置再來設個局,就可以請轉來咯。但是像這種原地打轉滴,講實話,我哈是第一次看到,所以我也不曉得這是么子意思。
陳先生剛講完,張哈子就將,哈能代表么子意思邁?代表這個人不在下面也不在上面,那就是根本就不存在嘛!這不是扯卵談?老子以前就聽過她名字,肯定是有這個人第。所以肯定是有人對她動過手腳。
我記得紙人舅公給我說過,說是我爺爺殺了我奶奶。現在張哈子也這麼說,難道我舅公說的是真的?真的是我爺爺殺了我奶奶,然後還把她的魂給封了起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爺爺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雖然我在理智上不願意承認,但是我心底或許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張哈子的話音講完之後,現場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遠處的村子已經傳來了雞鳴的聲音,但是我大伯還是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看著爺爺的墳,那墓碑上還在緩緩的往外滲出紅色的液體,周圍趴著二十八個紙人,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沒有其他不一樣的地方了。
我不知道爺爺為什麼會執意要選擇在這個地方下葬,以至於害得大伯變成這樣。
我突然想起陳先生的那句話,要解五體投地,講白了,就是找一個替死鬼。
想到這裡,我緩緩起身,學著大伯的姿勢跪在他身後,和他背對背。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輕聲念道:請轉身!
瞬間四周一片漆黑,唯獨眼前有一人影看的特別清楚,他一身青色繡花壽衣,張大著嘴巴,我聽見他講,小陽,離開王家村,再也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