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額前的那朵紙花也跟隨著一起消失,額頭沒了支撐點,身體頓時砸在地上,「咚」的一聲,第三個頭磕下。
一股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量,狠狠的砸在我的後腦勺上,整個世界仿佛都變得扭曲了,天在晃,地在搖,我感覺到我的身體好像在地面上滾來滾去,可是卻沒有半點知覺。
我仿佛聽見張哈子在叫我的名字,但是我又不確定,因為那聲音一時遠一時近,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再後來,我眼前一片漆黑,我感覺到好像是在騎馬,胃裡面的東西都快要被顛了出來。再往後,就只聽到一陣陣轟隆隆的聲音,就再也沒有意識了。
等到我有意識的時候,我努力的想要睜開眼,但是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即便是自己的雙手放在眼前,也看不見。我在黑暗中大叫著張哈子的名字,卻沒有人回應我。我開始慢慢的奔跑,想要儘快找到出口。我想,很可能是被困在地宮裡面了。
根據我之前的記憶,在我的右邊,應該就是那口棺材,我要儘快跑到那邊去,把棺材蓋子推開,救出裡面的凌絳。可是我轉身朝著右邊走去的時候,按照道理來說,怎麼也應該走到了,但我走了最少有十幾分鐘,還是一馬平川,什麼都沒碰到。
我一開始還懷疑我是不是在走的時候偏離了路線,因為眾所周知,在北半球閉著眼睛走路,會偏向右邊,而在南半球則剛好相反,這是因為地球自轉的原因,水平運動物體的方向會產生偏向(地球由西向東自轉,地球上方向隨空間的改變,產生了地轉偏向力-――偏向赤道的方向)。我眼睛看不見,就和閉上眼睛一樣。
於是我轉身,再次朝著原來的方向走去,如果我之前偏向了右邊,那麼我只要走回去,還會偏向右邊,就能走到原來的位置上。只要走到了原來的位置上,我就有辦法找到那口棺材。-――既然走會偏離方向,那麼爬呢?只要全身都趴在地上往前爬,前進的時候身體的各個部位都不懸在空中,也就不存在地球的自轉對邁出去的腳產生影響,這樣一來,就不會有所謂的偏向力產生。
當我按照這樣的方式往前爬了一陣之後,我的的確確的摸到了前面的堅硬東西,我欣喜若狂的站起身來,就準備去撬開那口棺材的蓋子。可是當我扶著堅硬東西站起來的時候,我越摸越心驚!
按理來說,那口棺材並沒有我高,可是我伸出去的手已經伸平了,還是沒能摸到棺材頂部。如果要摸到頂部,就必須有一個轉折,可是直到我微微往上伸了一些手,我才摸到那個轉折。
可是當我摸到這個轉折之後,我立刻就把手給收了回來,因為我的另一隻手在同一個高度,竟然摸到了一個類似耳朵的東西!也就是說,我剛剛伸手進去摸到的那個轉折,是一張張開的嘴巴!
眼前的場景突然變得清晰,我看見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我的爺爺!
他張大著嘴巴,一開一合,只對我說了六個字:記到起,好好活。
說完這六個字之後,四周再一次恢復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我喊了一陣之後,也就放棄了。
這是我爺爺第二次對我說同樣的話了。之前讓我小心鞋匠,是要小心劉桑禕;現在又說讓我好好活,這裡面是不是又含有什麼玄機?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就感覺到眉心一陣刺痛,痛的我閉上眼睛才忍住沒流出淚來。可是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我竟然躺在床上,而看房間的擺設,這裡應該就是之前陳有信老爺子的屋子,也正是這張床,我和凌絳發生了關係。
凌絳!?
我趕緊起身,只看到張哈子抱著一隻大公雞走出屋子,我急忙跟上去,這才發現,外面的天已經黑了,那銀白色的月亮已經升上了高空。
我問,凌絳呢?
張哈子把公雞放下,看了我一眼,皺著眉頭講,你餓不餓,我給你下點面?
我問,凌絳呢?
張哈子講,一天沒吃東西老,肯定餓老。要不要試一哈正宗滴重慶酸辣粉?
我講,你不說算了,我自己去找。
我從房間裡找到篾刀,提著就出門了。出院子門的時候,我看見張哈子走進廚房,真的開始下面去了。
我憑著記憶朝著土司王墓一路跑過去。陳有信的屋子和土司王墓有一段距離,特別又是在晚上,我很是擔心自己會不會被陰人給盯上,然後給我來一個鬼打牆。不過此時此刻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即便是真的遇到了,我也必須要去土司王墓。
不過還好,我已經看到了那個拐角,只要拐過去,就能夠看到土司王墓。只要看到了土司王墓,我就能進去救凌絳了。
我也知道土司王墓裡面或許還有很多機關,或許我進去後又會遇到趙子文和那千千萬萬的屍體,但是,我必須進去!
然而,當我走過那個拐角的時候,我徹底的傻眼了。土司王墓的的確確還存在,但是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原來有上百米的高度,此時此刻,怎麼看都不到一百米!
塌了!
土司王墓竟然塌了!
我幾乎是哭著繞著土司王墓的廢墟走了一圈,並沒有找到任何的入口。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廢墟,茫茫然的不知所措,終究還是沒忍住,在這月色如雪的晚上,徹底失聲痛哭起來。
我已經忘了我又多久沒哭了,我也忘了這次我哭了多久,直到張哈子端著兩碗酸辣粉一屁股在我旁邊坐下,我才擤了一把鼻涕。他把酸辣粉遞給我,我沒理他,而是問他,凌絳呢?
張哈子把碗放在地上,然後自顧自的吃起他手裡的那晚酸辣粉。嚼了好幾口之後,他才開口講,當時地宮要塌了,棺材蓋子打不開,我只能救你一個。
我其實早就已經預料到了結局,但是從張哈子的口中聽到,心口仍舊是一陣陣絞痛。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好一陣之後,才對張哈子講,你其實不必救我的,現在的我,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張哈子自顧自的吃酸辣粉,一邊吃一邊講,你哈記得到趙子文講滴話不?這個世界上,哪個都可以死,就是你洛小陽不能死!
我冷笑一聲講,恰恰相反,哪個都不能死,就我洛小陽可以死!但是,為么子?
張哈子搖頭講,我也不曉得為么子,所以事情並哈沒有結束,難道你不想替凌絳報仇?
我講,人都死了,就算是報了仇,又能怎樣?她就能活了?
張哈子沒講話,而是拿著碗背著手回去了。臨走時他講,難道你不覺得凌絳死滴有蹊蹺?
我開口要問他,但是他已經走過了拐角,我本想追上去問,但最終還是沒有站起來。即便是凌絳的死有蹊蹺,又能怎麼樣呢?難道她就能活過來了?
我看著眼前的小山坡,含著淚把碗裡的酸辣粉吃完,然後摔碎碗,折斷筷子-――這是以前陳先生教我的,不能把吃飯的傢伙事留在外面,讓別人撿了去。呵,都什麼時候了,我竟然還記得以前學到的那些東西。
我提起篾刀,繞過小山坡,朝著小山坡後面的那座山走去。這座山上草木比較茂盛,月光不是很能透過,那條本來就不明顯的小徑,此時此刻顯得更加的幽暗。可是,我一點都不害怕,我倒是渴望有什麼陰人衝上來弄死我。
然而,一直等到我走到了那葬著二十四個我的墳墓的地方時,我仍舊還活著。
我拿著篾刀,走到最後一座墳墓旁邊,把篾刀當鋤頭,開始替自己挖第二十五座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