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時間不多

  那鐘聲一聲接一聲,遠大悠長,聽上去讓人神清氣爽,就好像是在大雄寶殿裡面聽萬千僧人在齊聲誦經一般。我看見很多村民都不由自主的從屋子裡出來,跪倒在村道上,動作虔誠的就好像是一個典型的佛教徒一般。

  可是張哈子和凌絳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同時回頭轉身,我看得很清楚,他們的眉頭全部緊鎖在一起。張哈子問我,你們村子以前也響過這聲音邁?

  我搖頭講,沒有。

  張哈子指著跪在村道上的那些村民講,既然沒得,為么子他們會害怕,反而是跪到地上,你看他們那個樣子,啷個看都不像是沒聽到過這種鐘聲。

  我講,我爺爺以前給我講過,鍾鈴山上面有一座廟,早晚都會敲鐘,村民們都是根據鐘聲起床下地幹活的,可能是那個時候聽到過。村子裡面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所以多半都曉得那座廟的存在,現在聽到這個聲音了,應該是覺得菩薩顯靈了。

  他問我,哈有一座廟?你們這個村子真他媽邪門兒。那那座廟呢?

  我講,那十年的時候,被拆了。

  張哈子點點頭,講,又是那十年,不是么子好兆頭啊。

  我講,啷個了?

  他沒回答我,而是反問我,你覺得這個聲音好聽不?

  我講,好聽啊,像念經似的,很有底蘊。

  張哈子雖然眼睛小,但還是用他那雙看不見眼睛珠子的眼睛盯著我,我曉得,這是他一貫鄙視的眼神。他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都要死老,你曉得不?你哈覺得好聽!你啷個不蠢死起?

  我被這話講得一臉懵逼,我問,這聲音有問題?

  張哈子講,我問你,我們現在是準備搞么子去?

  我講,去老司城啊。

  他講,換個講法是么子?

  我想了想講,離開王家村啊。

  他講,你想一哈,對於王家村來講,是不是就是把我們送走?

  我點點頭,心裡已經又不好的念頭了。果然,張哈子繼續講,現在這個聲音是么子?是不是鐘聲?送別滴鐘聲,簡稱就是送鍾,送鍾送鍾,不就是送終邁?

  這一點我其實已經想到了,但是沒敢確定,畢竟這話有些太不靠譜了。但是張哈子這麼講了出來,說明我的想法並沒有錯。

  這聲音雖然很好聽,但是那座廟都已經消失了好幾十年了,就連廟宇的底座都被有些村民們拿回去建了自己的房子,能用的木材就做了牆壁,不能用的直接燒了炕臘肉,可是幾十年後村子裡面竟然又出現了這種聲音,要說心裡不覺得瘮得慌那肯定是騙人的。

  但是村民們不覺得瘮人,而且還十分的高興,因為昨天晚上後山才剛剛有鬼叫,現在就有鐘聲恢宏的響起,對他們來說,不正是瑞像麼?

  我問張哈子,那他們會不會有么子危險?

  張哈子講,他們又沒離開村子,鍾就不是給他們送滴,怕么子?

  我擔心的講,萬一有人要離開村子,啷個辦?

  張哈子講,村子裡頭部哈有個陳憨貨邁?你放心,陳憨貨這點本事哈是有滴。

  張哈子講完,就已經從背包裡面取出了一些紙錢,還有一對香燭,分給我和凌絳一人一份,然後講,到村口交界滴地方把紙錢和香燭燒老。

  我問張哈子,這又是么子講究?

  張哈子看了我一眼,我才他應該是想要白我一眼,但是由於他的眼睛實在是太小,所以我看不見。他沒講話,倒是凌絳給我講,別人送終,關鍵在於這個送字。我們現在燒紙錢給它,就相當於是買了它的表,那就不存在送鍾這個說法,送終的寓意也自然就破了。

  我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原來要破解送終這麼簡單。可如果不是匠門中的人,誰又能想得到?所以如果有人給你送鍾,你若是覺得不吉利,塞給他一兩塊錢,念一句,就當是我買的。送鐘的局,自然就沒事了。

  說來也怪,紙錢剛剛燒完,鐘聲就停止了。我數了下,前前後後好像一共響了十八下。

  燒完紙錢之後,我們三個先後往村外走去。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覺,好像這次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似的。於是我轉身看了一眼村口,我發現在村中央的位置,升起了一道裊裊黑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位置應該就是祠堂的所在,和王長源家挨得很近。

  張哈子講,陳憨貨哈是有兩把刷子嘛,哈曉得燒錢買鍾。哈挫挫,這哈你可以放心老撒。

  我點頭笑笑,沒有說話。我心底的那種感覺還是在不斷的蔓延,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張哈子,怕說了又會被他罵。

  走了很長一段路後,才到張哈子的悍馬車處,張哈子上車之後,第一時間就是找手機信號,找到了信號後,他就打了一個電話,號碼是114。撥通了之後我才知道他這是要幹嘛。他諮詢了最近的醫院電話號碼,然後雇了一支醫療隊去我們村,說是有一個跟腱斷裂的中年人需要做手術,錢不是問題,唯一的條件就是手術必須在村子裡面做。

  車子一路往外開著,張哈子幾乎沒有討價還價就答應了對方的報價。張哈子因為要開車,手機是外放,我和凌絳聽得很清楚,從醫療隊進駐到守著陳先生打完五天的消炎針,整個費用是三十萬左右。

  張哈子對著電話裡面講,我給你們四十萬,你們順便把村子裡滴其他人也搞個體檢,特別是有兩家姓洛滴,認真對待。

  聽到這裡,我是真心的感覺到暖心,張哈子這已經不是朋友那麼簡單了,完全是兄弟了!

  對方要求先付款,而且要留下僱主的姓名,張哈子一口答應,然後講,要是村子裡有人問起來,你就講是洛小陽雇你們去滴。

  掛斷電話之後,張哈子就把錢打了過去。

  我問張哈子,為么子報我的名字?

  他講,要是報我滴名字,你覺得你們村滴人得信不?-――莫用這種含情脈脈滴眼神看到老子,老子又不是你婆娘。你莫多想,這不是幫你,老子這是積點兒德。不瞞你講,小爺我總感覺這個老司城不簡單,多積一份德,可能或命滴可能性就大一點兒。另外,也是不讓你有後顧之憂,到時候少給老子拖點後腿就萬福老。

  車子開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於是找了個地方吃了個午飯,算是整休一下。半個小時後,我們就馬不停蹄的趕往縣城。

  老司城的入口在縣城進城口,是一條依山而建的盤山公路。我們進城口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張哈子在附近的加油站加滿了油,還多打了一罐。付錢的時候張哈子問服務員,美女,去老司城滴路好不好走?

  服務員講,你們今天要去麼?那估計是去不成咯。那邊修路,已經封路咯,車子開不進去,只能走進去。

  張哈子問,大概要走好遠?

  服務員講,那就不清楚咯,鬼曉得修路修到哪裡咯?

  悍馬車停在進城口的路邊,張哈子掐著手指在不斷的算著,還下車問了好幾個司機,結果都是一樣,車子進不去,只能走。但走的路程有多遠,誰都不知道。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張哈子把頭伸進來問我和凌絳,今天走哈是明天再走?

  聽到張哈子的問題,我很是詫異。我並非是詫異他的問題,而是詫異他對待這件事情的態度――以前遇到這種需要決斷的情況,他都是毫不猶豫的就替我們做了決定,但是這次不一樣,他竟然特地來詢問我和凌絳的意見,可見,他也拿不準了,他也害怕了。

  而這個問題我更加拿不準主意,於是我看著凌絳,凌絳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看向張哈子,對他講,已經過去十二個小時了,張破虜,你覺得我們還有猶豫的可能嗎?

  時間不多了?什麼時間不多了?還有,凌絳剛剛看向我的那個眼神,為什麼會那麼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