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要說話,嘴巴里突然一陣刺痛,那枚銅錢就好像是剛從油鍋里取出來一樣,燙的我舌頭都快要起泡了。我瞬間記起凌絳之前再三囑咐我的那句話,不管怎樣都不要開口說話。
銅錢在示警,那麼就說明我看到的是幻覺!肯定是幻覺!
我嘴巴剛張開,就馬上給閉上。幾乎是同時,我感覺到手腕上傳來一股力量,在牽扯著我往前走,應該是陰陽兩界一線牽,但是我並沒有看見凌絳。一線牽還在拉我,而且越來越急促,我知道凌絳肯定很焦急,其實我也著急,但問題是,我的一隻腳被一雙小手抱著,而雙小手仿佛就是從地裡面生出來的一樣,死死的紮根在地里了。
如果我想要把腳給抽出來,就必須把這雙小手的主人也一併從地裡面被拔出來。在家裡的時候,拔蘿蔔挖土豆我都會,可尼瑪要我現在把一個小孩子從地裡面給拔出來,我還真沒有這樣的經驗!
如果我太使勁兒了,會不會把這雙小手給扯斷了?然後鮮血淋淋的染了我一腿?左手腕上的紅線越來越緊了,看來凌絳催的很急。沒辦法了,就算是會把這雙小手給扯斷,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於是我身體前傾,使勁兒抬起腳!俗話說胳膊擰不過大腿,意思就是手臂的力量肯定是比不過大腿的,因此我很快就將腿抬起來一截,而那雙小手的主人,也被我給拉了出來,一個小男孩的腦袋,慢慢的冒出了地面。它看見我後,朝著我詭異的笑了笑。
我看見第三朵花都已經枯萎了,再耽誤下去,別說是走出這個走廊了,怕是再往前走一步都難!
我聽見那個小男孩衝著我嘻嘻一笑,然後它腦袋一縮,整個人都鑽進了地裡面,只剩下一雙小手露在外面,死死的扣住了我的腳。這還不止,我感覺到它還在往下拉,似乎想要把我的身體都給拉到地裡面去!我的腳腕一陣生疼,卻不是因為被那雙小手抓的痛,而是綁紅線的地方在痛!
我瞬間明白,這個小男孩不是要拉扯我的身體,而是想要把我的魂給拉出去,只不過因為我事先綁好了紅線銅錢,所以它才沒能得逞。我不得不再一次佩服凌絳,在這之前就預料到了這些事情。
剛這麼想著,凌絳的身子出現在我的眼前,她問我為什麼不走了?
我伸手指了一下我的腳,她退回來手腕選出一朵紙花,然後輕抖手腕,紙花瞬間燃起,同時扔向那雙小手。我似乎聽見一聲悽厲的叫聲,然後那雙小手鬆開我的腳,鑽進了地里。
我看見凌絳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前面的走廊,然後對我講,這都是你的幻覺。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真要邁步往前走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能想像嗎,一開始還只是兩邊的牆壁是趙佳棠的臉,可是,現在,四面八方,全部都是趙佳棠!它們做著詭異的表情,一個個張大著嘴,似乎想要把我給徹底的吞沒!
我看見凌絳從牆壁上摘下一朵紙花,往地面上一扔,地面上的那些蒼白的臉碰到這朵紙花之後,瞬間就被點燃,而且一張接一張,一下子整個走廊裡面全部是一片火海!
火海之中,我看見凌絳伸手一招,剩下的十三朵紙花全部飛回來,懸在空中,把我和凌絳圍在中間,繞著我們兩個旋轉。若隱若現的,我似乎看見,那些紙花的旁邊,都有一個白色的人影在一閃一現。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在用手托著紙花,然後這些人在繞著我們轉圈。
凌絳看了一眼這些紙花,然後深深躬身,念叨一句,凌家不孝子凌絳恭迎先輩。
這時我才明白,原來這些若隱若現的白色人影,都是凌絳的列祖列宗,如果每一朵紙花代表一代先輩的話,那麼十七朵就代表了十七代,距離十八代祖宗僅僅只有一代之差!
十八代祖宗,這個詞在現代社會幾乎都只是被用來罵人了,其實它的本意並不是這樣。以前讀過一本叫做《宗族通考》的書,裡面詳細介紹了十八代祖宗的來歷,而且每一代的稱謂都有不同的叫法。即便是在祭祖當中,一般也不會輕易動用十八代這樣一個龐大的數字,而只是說列祖列宗。不得不說,我被凌絳的大手筆給震懾到了。
隱約間,我好像聽到一聲蒼老的嘆息,然後看到有一朵花在凌絳的耳邊流轉,應該有什麼話和凌絳說。我看見凌絳身子愣了一下,然後十分堅定的點點頭!
又是一聲嘆息傳來,然後我就聽到一個十分清楚的聲音,走!
凌絳當先走去,我跟在她身後,往前亦步亦趨。
一開始還只是走,到了後面就變成了跑。我看的很清楚,沒跑出一段距離,紙花就會減少一朵,直到距離教學樓大門還有十米左右距離的時候,只剩下一朵紙花。就在這個時候,我被凌絳狠狠的推了一把,我聽見「啪」的一聲,是一線牽斷掉的聲音!我被這一掌推的往前跑了好幾步,差點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於是順勢一滾,竟然給滾出了教學樓。
我立刻起身,就看見凌絳對我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凌絳笑,我一直以為凌絳是冰美人那種類型的,一定要冷著臉才會高貴美麗,沒想到,她笑起來的樣子,竟然還要迷人。
只不過那笑顏一閃即逝,我看見凌絳伸手抓住空中僅剩的那朵紙花,折斷花枝,將花朵一口吞進嘴裡,然後盤膝坐下,雙手結出一個手印。
這個手印我認識,在急診科三樓護住張哈子的時候見過-――瞻星揆地!
晨星太白,鎮星熒感,皓月當空,化藏收長……
等一下,我記得上次凌絳就想要用這一招,不過被張牧給打斷了,當時張牧還罵凌絳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再也顧不得是不是不能說話,衝著教學樓裡面就是一聲大吼,凌絳,你給老子爬出來!(情急之下,說出了重慶話,意思是你快給我出來的意思)
但是凌絳根本無動於衷,雙手還在快速的結著各種手印,嘴唇也快速的念著什麼。我知道凌絳應該是在施展她還沒能掌握的匠術,一如當初她搖鎮魂鈴一樣。我左右看了看,沒找到什麼稱手的東西,於是一咬牙,硬著頭皮再次沖了進去。
剛衝進教學樓,我眼前就是一黑,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我正抓著凌絳的手站在教學樓門外。
我像是丈二和尚一樣摸不著頭腦,我問,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在裡面……
凌絳低頭看了一眼,我立刻鬆開她的手。她講,先祖送我們出來後,和你開了個小玩笑,別在意。
講完之後,凌絳跪在地上,朝教學樓的方向磕了三個頭。我想了想,也跟著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等我磕完頭的站起來時候,凌絳正抱著雙手冷冷的看著我。我出生農村,在和這些大城市裡的人對視的時候,天生就有些自卑-――好吧,我承認,我被凌絳的眼神盯的有些發毛。
她問,誰讓你開口說話的?
我一時語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正在我苦思冥想的時候,就又聽到她講,下不為例。
說完之後,她就轉身走了,我應一聲,急忙跟了上去。
我問,現在出來了,你能告訴我什麼是請運劫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