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能的踩一腳剎車,但是想到這是在高速上,馬上又鬆開剎車,繼續往前開,然後馬上伸手過去把車載音樂給關掉。可是車載音樂的屏幕都已經熄滅了,那個聲音卻還從音響裡面幽幽的傳來-――竟然關不掉!
歌聲幽幽的響起,我儘量把車速放慢,然後一隻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不斷的開關車載音樂的按鈕,可是不管屏幕亮也好還是不亮也好,那個歌聲都一直在幽幽的傳來。而且這歌聲,並不是原唱!是有人在翻唱!這個聲音,很熟悉,但絕對不是馮偉業的聲音!
我該怎麼辦?
肯定是車載音樂壞了!對對對,肯定是這個音樂系統壞了,所以才會聽到這麼奇怪的聲音――我只能往這方面想,要不然我能怎麼辦?我又不是張哈子!
張哈子?
一想到張哈子,我就想,如果是他遇到這種情況,他會怎麼辦?我想,張哈子肯定會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既然關不掉,那就換一首!
於是我按下切換鍵,這首歌的音樂果然停下,然後響起了另外一首歌!
聽到這歌聲換掉,我立刻放下心來,果然是車載音樂的開關鍵壞了,嚇了我一跳。這張哈子下載什麼歌不好,非要下載馮偉業喜歡的那首歌,難道他就不怕用這首歌找來馮偉業本人麼?
哦,也對,他肯定是不怕的,害怕的主要是我。
我看了一眼後視鏡,發現自己的臉都被嚇的有些蒼白了。不過好在是虛驚一場,要不然我一個人還真沒辦法搞定。
於是我又換了一首歌,一邊跟著哼唱一邊開車。之前緊張的情緒很快就被這快速行駛的悍馬給沖淡了。
隧道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穿了過去,一開始還擔心會有紙車攔路,不過還好,一切都很順利。
鑽出隧道以後,手機剛有信號,就有電話打進來,上面顯示的是牧,應該是張牧打來的。我接通電話開了免提,就聽到張哈子的聲音,他開口就罵,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到哪裡老?
我講,剛出張家山隧道。
張哈子講,你敢不敢再開慢一點兒?按你這個速度,明天天亮你都開不到重慶。
我笑到起講,我這不是怕把你的車子撞壞撒,開慢點,安全!對了,你們那邊事情解決的怎麼樣了?
張哈子講,目前看來,都哈可以。只要不出大問題,應該沒得事。
我想了想,講,有件事我不曉得該不該講。
張哈子直接來一句,那就莫講。
我被這一句堵得夠嗆,但是我還是講了,我夢到過太平懸棺。只不過不是到醫院,而是到我們村子。
張哈子問,么子時候?
我講,就在今天白天睡覺的時候夢到的。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我沒問你么子時候夢到滴,我問滴是你滴那個夢裡面,是么子時候?
我想了想講,這個就不清楚了,不過距離現在應該有點遠,要不然我夢了那麼久,都只看到村子裡的很少人穿現代衣服,幾乎都是土家族服裝。
張哈子講,國家建立首個土家族自治區,是在1957年,建立了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也是在那一年,土家族漢化開始。也就是講,你所夢到滴,應該是在1957年前後,土家族開始嘗試著穿現代衣服(如今的土家族,很少能看見穿本族服裝的,幾乎全都是現代服裝,哪怕是我所在的偏遠山村,也都不穿本族的服裝了,在我的記憶里,我就沒看到我爺爺穿過)。也就是差不多六十年前。你講哈你夢到滴具體情況。
六十年!
五十年前張漸老爺子復活張墨大叔,四十年前張漸老爺子收到我爺爺的信,現在又是六十年前的那個夢,中間剛好都差著十年,要是講這之間沒得聯繫,打死我都不相信!
我看了一眼後視鏡,看見鏡子裡面的那個自己,確定不是在做夢之後,才整理自己的思維。
我回憶了一下我的那個夢,然後對張哈子大概講了一遍,從那個年輕人進村開始,到最後下葬。並且把下葬的這個過程講得比較仔細,每一層鋪進去的東西以及高度,我都用儘可能的準確語言來描述。
聽我講完之後,電話那頭的張哈子出現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他講,剛好是四樓,和太平懸棺滴布局是一模一樣滴。你確定你夢到滴那個地方,是在你爺爺滴老屋位置?
我講,如果沒發生大變動的話,應該就是在那個位置。
我之所以會講這個如果,是因為在農村,地貌變化雖然不大,但是有時候會因為自主開荒,把一些沒有納入國家土地裡面的地方也開出來,這就造成了,土地登記冊上面只有一畝,但其實面子遠遠不止,有時候有兩三畝都是可能的。我擔心的就是,夢裡面滴那個地方,被村民們開了荒,和我爺爺墳墓的位置只是對應了個大概,而並非就在我爺爺墳墓的正下方。
張哈子講,你這個夢比我爺爺曉得滴都多,他都不曉得太平懸棺是啷個樣布局滴。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其實是會匠術滴,只不過一直忍到起沒講?
我學到張哈子的語氣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要是老子會匠術,老子哈會被你活埋?
張哈子講,也是,就你那個智商,確實老火。對了,我那個手機可以一邊放歌一邊打電話邁?我啷個不曉得哈有這個功能?
我講,你講我蠢,你啷個比我還蠢些?我用車上自帶的音響系統放歌的。
張哈子那邊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對我講,你把車停到路邊,打開雙閃,然後下車。
我問他這是么子意思,他講,你該下車屙尿老。
我講,我沒得尿。
他講,隔這麼遠我都聞到你身上一股尿味了,趕快下車。
聽到這裡我才感覺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對勁。要不然張哈子為什麼一直催促著我停車下車?
電話沒掛斷,前面剛好出現一個耳道(像耳朵一樣在路邊凸出去一塊),我減速滑進去之後,按照張哈子講的打開雙閃熄火拿著手機下了車。
張哈子問,哈在放歌沒?
我有些結巴的講,還在放。
開過車的人都曉得,車子一旦徹底熄火之後,車載多媒體系統是不可能工作的,就算是短路,在沒有電源的供應下,也不可能出現還會放歌的情況。
我問張哈子,你啷個曉得出問題老?
張哈子這個時候才對我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老子車子裡面滴內存卡只存老島國愛情動作片,裡面一首歌都沒得,你聽個卵子?
我面對著車子後退了好幾步,然後問張哈子講,現在該啷個辦?
張哈子講,要找到源頭,才好對症下藥。你剛剛開車開一路,難道都沒發現有么子不一樣滴地方?
我仔細想了想,然後講,除了那個歌聲,沒得么子奇怪的地方啊。要真算起來,我的臉變得比以前白了,也不曉得是不是這幾天沒睡好。
張哈子講,你啷個曉得你的臉變白老?
我講,蠢,肯定是從後視鏡看到的,這還用問?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啷個不蠢死?後視鏡是照駕駛座滴邁?後視鏡後視鏡,照滴是後車窗滴位置!也就是講,你看到的那張臉,是坐在車后座正中間位置上那個人滴臉!
聽到這裡我總算是明白,原來在車子上,一直都有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