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佛經里說過,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其實這兩句並不是出自同一不佛經。一沙一世界出自《金剛經正解卷下》,而一葉一菩提的原文也並不是如此,而是一花一葉一如來,出自《黃龍死心新禪師語錄》。
但是這兩句佛語都表達了一個意思,那就是一粒沙就是一個宇宙,一個人身也是一個宇宙。萬物渺小或者宏大,微觀世界或者宏觀世界,都是一個世界。舉個例子,對於生長在花里的細菌來說,花就是他們的地球。對於生長的地球之外的比我們更宏大的生物來說,我們的地球只不過是一個皮球。當你心中有了佛性,就不必糾纏於佛的外表,不會以聲色行為等見佛,佛自己就會來見你。
難道張哈子這裡說的一個輪迴,就是佛語裡面的這一沙一世界?他們村子完完全全不和外界溝通,就算是人死之後,也會重新再輪迴到自己的村子裡面?
可是,據我所知,在這個地球上,還沒有任何一個有人生存的地方是完全與世隔絕的。說句小說裡面經常出現的話,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難道他們張家村可以做到?靠的就是那個所謂的瞞天過海?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就可以解釋的通,為什麼張家村的先祖遺訓什麼都沒留下,就只留下永不修橋這一句話了。不修橋,就是不打破這個封閉的格局,村子裡死人之後,再入輪迴,也只是輪迴到自己村子裡面。可是,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也就是講,張哈子口中的這盤棋,到底是為了什麼?
張哈子講,你哈記得到我以前給你講過要施展匠術,必須要有身體和魂魄這兩種東西不?
我講,我曉得,身體哈可以用衣服和紙人來代替,但是效果不好。就算是用別人的身體,效果也不大,因為不匹配。
張哈子講,那上次在隧道裡面滴時候,為么子我可以用雲旆回天滴匠術?
我講,這個問題我也一直想問。
張哈子講,這可能就是這個瞞天過海弄出來滴。
我問,這個和瞞天過海有么子關係?
他講,我也只是猜測,具體是不是哈不好講。你想,匠術滴施展是需要身體和魂魄這兩種東西結合才可以,張家村世世代代都是自己內部輪迴,雖然輪迴滴時候記憶沒得老,但是魂魄上面沾染滴匠術氣息很可能哈到。你想一哈,日積月累下來,這股氣息是不是就會變得非常強大?
我想我明白了了張哈子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講,因為魂魄每一次輪迴,都是在張家村,都會學習匠術,這樣一代一代的累積下來,很可能就會強大到在不需要身體的情況下,也能施展匠術。張哈子本身就是一個例子。
張哈子講,這是唯一能夠解釋為么子村子裡面從來沒得陰人,又不准修橋。而且為么子家家戶戶人死之後,都會把魂魄製成陰雞,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等待輪迴,陰雞隻不過是魂魄一個暫時滴居所。我現在總算是曉得為么子我學匠術會那麼快,根本就不是因為我聰明,而是有先人滴加持。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問,所以當初你爸死了之後,你爺爺會那麼著急的想要復活他,就是因為怕你們家的香火斷了,這份維持了幾百年滴輪迴就功虧一簣?
張哈子講,這是一個原因,但這不是最主要滴原因。你哈記得到當時村長講滴話不?他講他用起死回生之後,我爹老子滴魂不見老,這才是他著急著求那第三個參與者滴原因。
聽到這裡我終於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之前不明白的很多事情,也都能解釋的通了。
張漸老爺子之所以敢冒著天下匠人圈之大不韙去復活張墨,為的就是延續那維持了幾百年的輪迴。所以當初他起死回生失敗了之後還並不怎麼慌張,但是在得知張墨魂都不見了的時候,才開始驚恐起來。也難怪,張漸老爺子會把移花接木這樣的匠術親自傳給張漓,那是因為張大叔的魂被燒了,這是對張漓的一種補償-――一旦張漓學會了,那麼張漓的子孫後代,也就都會了。
張家村的人明明曉得風水局壞了,還是不願意離開,我想多半也是和這個輪迴有關。
而且難怪那個屍胎,明明才是四歲的樣子,但是卻那麼厲害。而且張漸老爺子對它也是一味的退讓,最後還讓張哈子不辭辛苦的給它擺了一個蒸蒸日上的風水位。這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不對,如果瞞天過海是一個封閉的輪迴,那麼船工伯伯陳有禮在這裡面擔任了什麼樣的角色呢?他昨晚就說了,他最近很忙,可是又不是忙著渡陽人,那就是在度陰人了,這不是和瞞天過海相悖離了嗎?
張哈子講,我以前以為船工伯伯是把村子裡多餘滴陰人渡出去,但是現在看來,他應該是把那些不小心出老村子滴先輩陰人給渡回來。
聽完張哈子的話,我想到我們剛來的那天晚上,船工伯伯把我們送到之後,就立刻回頭了,說是要去接人,而不是送人,這一點,恰好證明了張哈子的話是正確的。所以,說得通俗一點,船工伯伯其實就是一個偷渡客,他的船可以幫助陰人穿過瞞天過海。
也就是說,船工伯伯肯定知道瞞天過海的布置手法,否則他怎麼可能幫助陰人來回的穿梭?舉個例子,如果你是一個黑客,你想要攻擊一個系統的安全保護軟體,那麼你肯定得知道這個安全軟體的運行模式,然後才能找到漏洞進攻。而船工伯伯陳有禮,就是這個「黑客」。
我講,所以你並不擔心的原因是因為猜到了船工伯伯知道瞞天過海的布局手法,只要讓他出手,村子這個陰宅就可以變成陽宅,對吧?
張哈子講,布局手法村長就曉得,但是不曉得具體怎麼弄。舉個例子,就好像你曉得要用生火手勢來點燃心火,但是不曉得這個手勢到底怎麼結一樣。船工伯伯就不一樣老,他不僅僅曉得這個手勢怎麼結,哈曉得這個手勢不僅僅可以點燃心火,哈能給陰人帶路。
我講,你是啷個想到這一點滴?
張哈子講,講你蠢你哈不信,早上滴時候,他不是和我一起講出老瞞天過海這四個字邁?這本來是我們張家村滴東西,他一個外姓人既然曉得,哈能夠在村子裡一直當船工,用屁股想都曉得他肯定掌握老瞞天過海。
不得不說,張哈子再一次用智商碾壓了我。我總是要繞過好幾道彎才能看清楚事情的本質,但是張哈子不必,他每一次都能直接戳中問題的要害,一針見血!
既然張哈子已經想好了對策,我也不用那麼擔心了。於是我問,你之前講這是一盤很大的棋,這盤棋到底是什麼?
張哈子看了我一眼,然後望著山下,好一陣之後才講,我現在也只是一個猜測,牽扯滴人太多,在沒完全搞清楚之前,暫時不能對你講。
其實在問這個問題之前,我就曉得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們這些匠人總是對我隱瞞太多的東西。不過我都已經習慣了,也就無所謂。
張哈子又講,這件事遲早會對你講滴,畢竟,你爺爺也參與老,而且好像哈是一個關鍵人物。當然老,這都是我滴猜測,當不得真,你就當聽老個故事。
既然是我爺爺也參與到其中,那麼這件事肯定就要從五十年前算起。雖然我不曉得具體是什麼,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來一些。隨著對我爺爺的更深入了解,我發現我越來越看不懂那個搖著蒲扇只知道笑眯眯的老人。
這個時候張哈子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之後,很是詫異的看著我,然後一臉猥瑣的對我講:「找你滴,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