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工伯伯說話之前,我是真的以為我們有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因為不管是戲台的布局還是椅子的擺放順序,完全是一模一樣的。最關鍵的是,因為我之前跌倒過一次,所以椅子是被我重新擺弄過的。在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上,就顯得格外的不整齊,也正是這一點,我才確定我們又回到了原地。
但是船工伯伯卻說,我們並沒有走回原地,而是這個戲台的前後,是完全一模一樣的布局!可是我仔細看了一遍,卻還是沒有看出來為什麼這會是兩個不同的布局。
說實話,我現在已經很害怕了。遇到鬼打牆這件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按照道理來說,我多多少少應該也有一些免疫能力了,但是等我再次遇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我還是害怕的不敢大聲說話。心裡莫名的那種恐懼讓我只能是小聲對船工伯伯講,這裡和之前那個戲台不是一模一樣邁?啷個可能是兩個布局?
陳有禮講,你好好看一哈,我們之前從戲台走過來滴時候,我們是站到戲台那邊滴?
我講,以左為尊,右側次之,我們是從戲台的右邊過來的,也就是以戲台為尊,算是尊敬。
陳有禮點頭講,你再看看,我們現在是站到戲台滴哪邊?
這裡講的左右,是以站在戲台上面對著觀眾席來去分左右的。也就是如果是站坐在觀眾的位置上看戲台,我們的右,就是戲台的左,我們的左便是戲台的右。
我看了一眼我現在戲台的位置,立刻就明白為什麼船工伯伯講這不是同一個地方,而是兩個布局一模一樣的戲台了。
因為,我們之前就是站在戲台的右側,現在我們依舊是站在戲台的左側。也就是說,我們沿著戲台的同一邊一直在走,雖然眼前看見的場景是一模一樣的,但其實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地方!也就是說,我們走出來了,只不過在戲台的這一邊,也搭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戲台!
我問船工伯伯講,戲台難道不都是一端前台一端後台麼?為么子這邊還會有一個戲台?
陳有禮講,你以前照過鏡子沒?
我心想船工伯伯簡直就是廢話,這個社會,不管男女,還有不會照鏡子的人麼?就算不照鏡子,難道還不會自拍?不僅僅自拍,自拍之後還要修圖,誰手機裡面沒有幾個修圖軟體?當然了,我除外。但我還是講,照過。
他講,陰戲和陽戲就像鏡子滴兩面一樣,一面是黑滴,么子都看不到,但是一面是白滴,可以照出人影來。
我點頭講,所以陰戲就是相當於鏡子的黑面咯?
哪曉得陳有禮講,放屁!陰戲是鏡子滴白面!
我講,鏡子的白面啷個可能是鏡子滴白面?
陳有禮講,你不要覺得鏡子白面有亮,就有陽氣,所以代表陽戲。偉人講得好,你要透過現象看到本質。你想一哈,陰戲主要是搞么子滴?
我講,攝人魂魄要人命的。
陳有禮講,對頭,那你再想一哈鏡子,難道黑面可以把人照進去?哈不是要白面來照?所以,陰戲就相當於鏡子滴白面!
我講,你自己都講了,那只是把人照進去,又不是把魂照進去,這根本就不一樣。
陳有禮搖頭講,看來你哈是沒有領會到匠人滴精髓――形式!只要完成相同的形式,那麼這兩個東西之間就是可以聯繫起來滴。只要形式相同,在我們滴眼裡,那就是一樣滴東西。所以你們回來路上遇到滴棺材和隧道是一樣滴,你們追車時候看到滴六顆紅色車尾燈和六炷香是一樣滴,現在你明白了不?
我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是覺得陳有禮講的很有道理的樣子。於是我講,但是鏡子照進去的畢竟只是一個人像,又不是真的人或者魂,這難道也可以關聯起來?
陳有禮講,如果我們兩個能夠活到走出去,你自己可以去試一哈,不用準備太多滴東西,就準備一塊大鏡子,你就站到鏡子滴面前看,持續不斷滴看個幾分鐘,你看看你是不是可以看到不一樣滴東西(提醒一句,鏡子最好是落地鏡子,膽子小的不要輕易嘗試,膽子大的,最好也不要一個人在屋裡試,建議不要亂試,更加不要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試)。
我當時就搖頭講,我一定不會去試。
因為我還記得在班導房間裡那塊不村子的鏡子對我造成的心裡陰影有多大,以至於我到現在連自拍都不敢拍,我生怕我拍出來的照片,會突然對著我笑。不僅僅於此,就算是鏡子,我現在都是躲著走。而且如果真的要照鏡子,也一定會讓別人先去,確定那裡真的有一面鏡子之後,我才會去照。
我接著問,既然這裡是另外一端,那就是講我們走出來了,現在該啷個辦?
陳有禮想了一陣,然後對我講,你先走,我要回去看一哈。
我聽完之後大吃一驚問,你回去搞么子?
他講,村子裡面從來沒得啷個多滴陰人,今天晚上為么子會出來這麼多陰人聽戲,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哈有這個戲班子,為么子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現在突然就出現了,它們到底是從哪裡來滴?好多事情搞不明白,所以我要回去看一哈。
我講,要不等到張哈子來了再一起去,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陳有禮講,我一個前輩,難道哈要一個後輩來給老子撐場子?要是傳出去咯,老陳家滴臉往哪裡擺?
我還要準備勸一下,就被船工伯伯揮手制止了,他講,你順到這條路走,聽到么子聲音都不要回頭,有人喊你你也不要應他,記到沒?
我重重點點頭。這些東西我在來這裡之前基本上都經歷過了,所以即便是船工伯伯不交代,我也曉得怎麼做。
我把手裡的那根銅煙杆遞給他,他講,你自己拿到用,要是看到不乾淨滴東西,拿起煙槍砸。要是……
船工伯伯還沒有講完,戲台上面就傳來一陣鑼鼓聲。這聲音和我之前聽到的一模一樣。我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第一時間,就用手捂著耳朵。我已經聽了兩三句了,要是再聽幾句,可能就真的沒命了。
但是我看見船工伯伯卻站在原地沒有半點捂耳朵的想法,於是我捂著耳朵對他講,陳伯伯,你快點用黃符把耳朵堵住。
沒想到陳有禮卻講,沒得事,這不是陰戲。
我一愣,有些不相信,於是我看了一眼戲台,發現戲台上的戲子雖然也都穿著和之前那些戲子一樣的衣服,但是他們都是有身體的。而且這些戲子,幾乎都是我認識的人,張哈子、張牧、張漓…全部都是張家人。
我鬆開雙手,聽見他們唱的也是之前戲台上唱的《雙看相》,我問船工伯伯這是怎麼回事?他嘿了一聲講,重慶張家果然哈是重慶張家,幾十年來滴底蘊果然不一般,這邊剛剛有陰戲,他們馬上就搬出來一個陽戲,以陽鎮音,手段果然不一般。
一場戲唱完,我聽見一聲雞鳴,東方亮起一抹魚肚白,張哈子他們也脫下戲服下了戲台。張哈子朝著我走過來,他對我講,你昨天晚上跑到哪裡去老?
我講我可能遇到不乾淨滴東西了,差點走到河中間淹死。你們啷個會到這裡唱戲,不是在下葬邁?
張哈子講,村子滴風水局壞老。可能要出事!
陳有禮講,難怪,我就講啷個一哈跑出來啷個多滴陰人。
我問,么子風水局壞了?
張哈子和陳有禮對視了一眼,然後對我講,瞞天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