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些年,人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各地政府斥巨資打造的風景區,參觀遊覽的人越來越少,反而是那些往年沒有人關注的原始景點,去的人越來越多。
黃河東漢古道,青城段。
此處是一望無際的灘涂濕地,河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鑲嵌在綠地中的一塊塊大小不一的銅鏡,散發著金色的熒螢光輝。
灘涂的邊緣處,停滿了一輛又一輛的汽車。
許多人站在車頂,伸開雙臂,感受著從東漢年間吹來的風,跨越千年的歷史長河,裹挾著淡淡泥土的芬芳氣味。
景闊而心曠,心曠則神怡。
陳平凡將摩托車停放在堤壩之上,眺望太陽升起的遠方。
翱翔的白鷺鑲嵌在藍天白雲之間,碧綠的青草如海浪翻湧。
灘涂濕地中不時有歡聲笑語傳來,風很靜,也不忍打擾這些難得時間,出來休憩的人兒。
很難想像,如此美麗的地方,三天前,曾發生過一起震驚全國的殺人大劫案。
此案涉及四十八人,死亡十六人,重傷五人,輕傷十一人。
罪犯團伙共計搶奪財物價值二十一萬餘元。
犯罪成員僅有三人,平均年齡不足十八周歲。
而整件犯罪事件的起因,則是三位少年在黃河古道中,挖出了一把被封存在鐵箱裡的老式白朗寧手槍和子彈若干。
……
牛文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他喜動不喜靜,喜武不喜文,所以讓手下的兩個小弟,都稱呼他武哥。
牛文雖然只有十七歲,但已經是村裡有名的混混了。
初中畢業後,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或是考上高中繼續讀書,或是找一份工作補貼家用。
牛文反而是帶著兩個還在上初中的小弟,天天去黃河古道的灘涂中抓魚摸蝦。
有時候,倒是也能賺幾個錢花花。
但是抓魚摸蝦這份事業,對於他們三個來說,明顯是一個入不敷出的買賣。
牛文長得敦敦實實,十七歲的年紀,已經有了一米八的個頭。
手下的兩個小弟,則是長得更像個學生模樣。身材瘦瘦小小,一個個頭高一些,另一個個頭矮一些。
高的叫趙勤,矮的叫牛睿。
校園生活對兩人來說十分枯燥乏味,遠不如跟著牛文闖蕩江湖來的刺激。
牛文雖然學習不好,但是喜歡看書。
當然,他喜歡看的不是古今中外的名著,而是喜歡看網絡玄幻小說。
最近,他迷上了一本寫黃河古道鬼神精怪的小說。
書中精怪的傳說,他倒是沒覺得多麼引人入勝。反而是僅順帶一提的黃河古道,埋藏曆朝歷代古董的事情,入了他的心去。
牛文對趙勤和牛睿兩人說,他們三個要以抓魚為幌子,實則目的是為了在黃河古道灘涂中淘寶。
「淘什麼寶?」
趙勤和牛睿問他。
「自然是古董啊?你們兩個木頭!。」
「你們知不知道,黃河歷史上由於多次改道,淹了很多的城市。」
「現在我們站的這個地方,淤泥地下,都是數不清的金銀財寶!」
牛文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心想這倆貨除了聽話,再沒有一個優點。
趙勤摸了摸後腦勺,說。
「那黃河改道之前,人家也會收拾好東西跑路,金子銀子也不會留給我們吧。」
「對啊。」
牛睿附和道。
「我在電視上看過,古代人跑路逃難的時候,都會拉著牛車,把家裡的鍋碗瓢盆都帶上。咱們頂多也就能挖出來幾塊破磚頭。」
現在,這倆貨連聽話這唯一一個優點也沒了……
牛文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金子銀子能帶走,鍋碗瓢盆能帶走,那他們不可能刨了老祖宗的墳,把裡面的陪葬品也帶走吧。」
聽牛文這麼說,趙勤和牛睿眼睛頓時一亮。
對啊,盜墓筆記里不是寫了嘛,這黃河地下,可是有上古帝王的陵寢!
說不定,自己腳下站的這個地方,也會有其他皇帝的大墓。
就算沒有皇帝的,有個二品三品大臣的墓,裡面隨便一兩件古董,也夠他們一輩子吃穿不愁了。
自此以後,趙勤和牛睿兩人三天兩頭逃課,跟著牛文一起邊抓魚,邊在黃河古道盜墓。
是的,他們管隨便刨地挖坑,叫做盜墓。
盜墓的工具很簡陋,盜墓賊看了都會哭。
只是一柄鐵鍬,兩把沙鏟。
就這樣,三人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這一挖,就是兩個月。
兩個月來,三人合計收穫魚蝦 121 斤 8 兩,破爛瓦片陶瓷碎片一麻袋。
總計銷售金額九百六十七塊錢。
平均日收入十六塊一毛一分錢。
牛文出力最多,拿五成。趙勤牛睿兩人分剩下的五成。
這是牛文在幹活之前就定下的規矩,他知曉親兄弟明算帳這個道理。
要是等以後發了財再定,那就為時已晚。
灘涂上烈日炎炎,汗水像打開了水龍頭般嘩嘩直流。
「武哥,我挖不動了。」
牛睿也不管地下有沒有水,撲通一聲坐了下去。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
「武哥,這灘涂上除了泥巴還是泥巴,要不咱們不挖了吧。我感覺抓魚也挺賺錢的,咱們還是多下兩個地籠吧。」
趙勤摸了把臉上的汗水,又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嘴巴里鹹鹹的,不知道是黃河的水咸,還是因為流的汗咸。
兩個月的風吹日曬,原本白白淨淨的兩個孩子,現在皮膚變得黝黑髮亮。
原本瘦瘦小小的骨架上,因為最近經常勞作,所以也多長了二兩肉,不似往日般弱不禁風。
「你們倆歇會,我再挖挖看。」
牛文也累,但是他不能休息。
他知道,一旦自己也休息了,兩個小弟盜墓挖寶的心,也就飛走了。
現在放棄,這兩個月的時間就白白浪費了。
牛文的性格和他爸一樣,瞅準的事,必須要干出一個結果,不論好壞。
這和鍥而不捨的精神品質還有本質的不同。
用他媽的話說就是,「你們爺倆就是有嚴重的賭徒心理。」
牛文的爸,確實是個賭徒。
牛文現在還不是。
……
「繼續挖,我賭這個坑裡一定有寶貝!」
牛文招呼兩個小弟繼續刨坑。
很快,挖了有一米半深的土坑底部開始滲水。用不了多久,這裡就會灌滿水,將來會成為一個捕魚的極佳水坑。
夕陽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落下了山。
黃河古道灘涂的水灣里波光粼粼,倒映著赤霞,像黃金般燦爛。
水坑的水已經沒到了牛文的小腿肚子,一無所獲的他,惡狠狠的將手裡的鐵鍬用力插進水坑中。
啪嗒~
鐵鍬上傳來了突然的震感,好像撞擊到了什麼東西。
牛文愣了一下,便趕緊蹲進水裡,用手不斷摸索,同時將附近的泥土扒拉開。
等他再起身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塊黑乎乎,兩個巴掌大小的橢圓形石板。
「這是……硯台?」
牛文舉起硯台,面朝夕陽,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