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社會發展日新月異,可能僅僅需要十幾年,一座新城便會湮沒一座舊城。
曾經的一切,或許也只能在圖書館角落的某本書里,還有零星記載。
陳平凡和牛鼻子老道兩人走街串巷,打聽了許多人,也不清楚濰城到底哪裡有一座城隍廟。
最後走投無路的兩人,進了市圖書館。
圖書館有些破舊,管理人員也比較散漫。
許多書放的位置都不對。
再有一個月,這個舊圖書館便會搬遷。
因為在今年市中心的文化便民廣場裡,已經建好了一座五層樓高的新圖書館。
新館極其富有現代科技感,連外牆都是貼的 LED 點陣玻璃幕牆。
聽說,燈光打開一晚上耗的電量,夠一個普通家庭 20年使用。
陳平凡在老圖書館二樓的角落裡,發現了一本濰城縣記。
裡面有一段話,記載了濰城城隍廟的輝煌與破敗。
根據書中記載,城隍廟毀於 1939 年抗日戰爭期間,之後再未重建。
城隍廟被毀後,本地人在廢墟中找到一座半人多高的殘缺石像。
於是在城北區修了一座土地廟大小的城隍廟,將石像供奉其中。
陳平凡根據書中記載,對照這些年來的新舊地圖。
發現這座小小的城隍廟,就在東油坊的不遠處。
此時,那裡是公園的一角。
兩人沒有再耽擱時間,坐公交車回到了東油坊。
果然,在公園茂盛的松樹林裡,發現了一座僅有兩步寬窄的城隍廟。
廟不大,而且四周長滿了雜草。
撥開雜草,映入眼帘的是小門兩側的一副對聯。
上聯是:作事奸邪任你焚香無用。
下聯是:憑心正直見吾不拜何妨。
透過一尺見方的門洞往裡看,除了一攤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灰燼,就是交織縱橫的蛛網。
半人高的石像已經殘破不堪,隱約才能看出是一位身著古代官袍的大臣模樣。
陳平凡和老道拿出從壽衣店買的紙錢香燭。
在城隍廟前焚燒起來。
青煙裊裊,綠草被火焰燒焦,發出一陣好聞的青草香味。
正在兩人閉目禱告之際,一道矮小的淡黃色身影出現在城隍廟的門口。
黃色的小人貪婪的吸收空氣中的煙火,模糊的身影逐漸變得凝實。
陳平凡平日間閉眼的時候,天眼通常會自動開啟。
所以他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他不動聲色,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牛鼻子老道。
老道心有所感,元神離竅而出。
一尊西瓜大小的金色元神緩緩漂浮在他的頭頂。
而城隍廟前的人影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被人發現,只顧著大口吞食香火。
待他吃飽喝足,滿意的拍了拍肚皮,想要抬頭看看眼前兩人模樣的時候。
才發現自己已經被身前的兩個人盯了好久。
此時的人影已經十分凝實,是一位身穿古代官袍,後背有些羅鍋的白髮老人。
「咳咳,讓兩位煉炁士見笑了。」
老人輕咳兩聲,扶手而立,不怒而威。
只是蒼老的臉上浮現出幾分尷尬神色。
「您是…劉羅……」
不等陳平凡開口說完。
牛鼻子老道便打斷他。
「您是濰城城隍老爺吧。」
老人點點頭,說道。
「正是在下。」
因為眼前的城隍老爺身材矮小,所以陳平凡和牛鼻子老道兩人盤膝席地而坐。
老道的元神則落到膝前,亦是盤坐。
「如今煉炁士可不常見,尤其是這位道教老弟,你可是我近百年來見過的,煉炁才情最為璀璨的人物。」
「咦?你們兩個怎麼會有我濰城城隍廟的功德在身?」
正當城隍爺吃驚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陳平凡背後響起。
「陳平凡,王守義,你們兩個怎麼來了?」
話音未落,白無常蒼白的身影飄落過來。
有了熟人的加入,四人這話,就說的方便許多。
四人侃侃而談,從天南聊到地北,從清朝聊到現代,從下午,一直聊到了月上枝頭。
經白無常口中得知,原來賣野餛飩的老邢,本名叫做邢進步。
年輕時開了一個小型的造紙廠。許遠志的父親,當年就是造紙廠的一名普通員工。
當年由於操作失誤,許父被機器砸傷了雙腿。可那時候,邢進步的造紙廠已經是外強中乾。
連工人工資都快發不下來了,哪還有錢去支付許父的高額醫療費。
邢進步也出去借過錢,想給許父多少填補一些。可是,那時候他已經染上了惡習,所有酒肉朋友都避他如蛇蠍。
就這樣,三拖兩拖,許父的腿,就沒了。
那時候的醫療體系不夠完善,法律也不完善。所以許父只能自己硬吃下這個苦。
經此一事,造紙廠的人心散了,工廠也破產了。
邢進步從此欠下了巨額欠款。走投無路的他,只能推起老爹的餛飩車,起早貪黑的掙錢還債。
邢進步的老婆本就不是糟糠之妻,跟他過不了苦日子,所以帶著孩子跟他離了婚。
邢進步死的那天,是白無常過去勾的魂。
不是所有人死了以後都會成為鬼,根據白無常說,這概率不足千分之一。
偏偏這邢進步,真的進步出鬼魂來了。
「那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陳平凡因為這件事耗費了不少心神,所以他很想知道老邢死亡的真相。
白無常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伸手凌空畫了一個圓圈。
圓圈裡竟然像是放電影般,播放出當時的場景。
……
陳平凡和牛鼻子老道兩人吃完餛飩後起身離開。
此時,旁邊的許遠志也三口兩口的吃完碗中最後的餛飩。
他緊了緊手上的手套,借著上前付錢的機會,偷偷從老邢的推車上抽出一根半米長的鋼筋。
「老闆,多少錢?」
「你是小碗的,給兩塊。」
「兩塊太少了,最少也要給二十萬才夠。」
「二十萬?呵呵,二十萬買我這條命都夠了。」
老邢自嘲的笑了笑,扭頭想看看這位吃飯慢吞吞,說話風趣的客人。
可是他頭剛轉了一半,冰涼得鋼筋尖頭便頂在了他脖子上。
「你要幹啥?!」
老邢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腦瓜頂。
「我要幹啥?我要跟你算帳啊。」
許遠志冷冷的說道。
「新帳兩塊錢,舊帳一條命!」
「今天,正好新帳舊帳一起算了。」
老邢此刻有些慌亂,尖銳的鋼尖傳來冰涼得刺痛感,讓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什麼…什麼舊帳?我聽不明白。你你你……千萬不要亂來!」
「我亂來?當年我父親雙腿都要被截肢了,你不是寧肯花錢在 ktv 點小姐,也不願意出一分錢嗎?!」
聽許遠志這麼說,老邢反而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來這是老許的兒子。
聽說老許的兒子是個大學生,大學生,總不會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吧。
「原來你就是老許的那個大學生兒子呀,呵呵。大侄子,你要這麼說我可不答應了。當年要不是你爹非要跟別人不一樣,每天下了班後還上什麼夜校。」
「他至於會白天無精打采,操作失誤,搞壞了機器,砸斷了腿!」
「要不是他搞壞了我的機器,當時的訂單就能完成,我也不會破產!」
「你說!這筆帳,怎麼算!」
老邢輕輕向前走了一小步,鋼尖深深壓入脖子的皮膚里。
他露出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故意說起當年故事的細節。
心裡覺得,憑著自己多年的為人處事經驗,定能夠鎮住這個毛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