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經國臉上的表情很差很差，就連呼吸都微微變得急促。
許久未曾動過真怒的他，現在只想一拳頭狠狠砸在劉利民的臉上。
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說話，更沒有人會反覆提及當年那段讓他覺得無比屈辱事情。
就連烏經國自己都認為他已經淡忘了曾經的事情，可是真的被劉利民再次提起跟逼問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平靜。
他的內心深處依舊被封印著一團當年的火，平日裡看不出什麼，可是一旦被點燃就很難再次被壓下去。
「呼」
烏經國深吸一口氣，一雙已經蒼老的眸子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劉利民，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姓劉的我告訴你，當初你贏了我沒錯，但是在我的心裡，就從來沒有看得起過你。」
「你就是個卑鄙的小人。」
聽到自己被罵，劉利民不怒反笑，語氣淡然的說道，「大人也好，小人也罷，我並不在意你對我的評價。」
「你曾經是對我有知遇之恩，可是你卻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問題的核心，我當初能被帝都選上是因為我夠聽話，而你卻是心高氣傲，即便是再大的人物也不能讓你低頭。」
「恕我直言，你這樣的性格就算是去了帝都，也坐不到我現在的位置，甚至連能不能活著都是一個問題。」
「經國兄，我且問你，這麼多年如果沒有我的影響力在，你真的以為自己還能在羅剎活的這麼安穩？」
「別人不說，恐怕陳山河就早已經把你生吞活剝了。」
人走茶涼的道理誰都明白，烏經國無論曾經有多利害，可是當他淡出權力中心那天就已經註定，他的影響力只會越來越低。
他能夠直到今天還住在鬧中取靜的莊園當中，當一個富家翁，其實當中也有劉利民很大的原因。
畢竟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外面的大人物基本上都知道，而且劉利民也在許多場合表達過自己對烏經國的尊重跟佩服。
烏經國很生氣，很想說點什麼反駁劉利民的話，但是他仔細想了想，自己又確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人家說的都對，
而他很清楚自己生氣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劉利民戳到了自己的軟肋，但是自己又不願意承認。
「呼」
烏經國第二次深吸一口氣，並且緩緩閉上了眼睛。
往事一幕幕在他腦海中浮現。
當初他是羅剎市的一把手，年紀輕輕，意氣風發，誰都認為他未來能夠再登台拜相，進入帝都凌雲閣。
那時候烏經國自己也是這樣認為，並且也在奔著這個方向而努力。
只可惜半路殺出來一個神探劉利民，不但屢破奇案，而且還擁有著很高的情商跟待人接物的能力，以很快速度就當上了羅剎市的廳長。
那時候劉利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背景，也沒有什麼太強的侵略性，所以烏經國一直把他當成左膀右臂來培養，絲毫沒有把他當成是自己的競爭對手。
畢竟他們兩個也算是兩個體系，互相之間並不會有任何的競爭。
可就在劉利民當廳長的第三年，上面空缺了一個凌雲閣的名額，而且幾乎已經指定了在羅剎市選擇適合的人提拔上去。
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只要越過龍門，日後就真的是一飛沖天，正式進入大夏的權力巔峰部門。
消息傳到羅剎市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感慨烏經國的運氣，甚至已經有很多人在私底下改變了對烏經國的稱呼。
屬下的讚美再加上烏經國自己的自信，一度真的讓他以為自己必然會贏得這個機會。
可是最後結果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調走的不是眾望所歸的烏經國，而是雖然有些風頭，但是一直比較低調的劉利民。
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烏經國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也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柄。
那些人當面不敢說，但是暗地裡卻沒少對他進行調侃跟誹謗。
漸漸的，烏經國自己心裡那口氣也泄了，自知升遷無望的他，進而開始利用職務之便幫助自己打下了堅不可摧的烏家，並且成功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待到了退休。
沒辦法，官場的競爭是最為激烈的，越是靠上的位置越是稀缺，別人不下去，你就也永遠沒有上去的可能性。
「罷了.」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
烏經國再次睜開眼睛，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對著劉利民說道，「老頭子我也沒幾年好活的了，不想再糾結過去的事情。」
「劉利民，我對你有知遇之恩，你這些年也對我烏家有照顧之情，我們之間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了。」
「不過你如果想讓我幫你，那我們就要談談條件，那就是在我走後，你要繼續護著烏家。」
聞言，劉利民心中大喜。
他點頭答應道，「經國兄，你能這麼想，實在是烏家的大幸事，這樣的條件我可以答應你。」
烏經國年事已高，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念或者是什麼特別要做的事，更沒有什麼執念，現在唯一考慮的就是自己百年之後，烏家的發展。
可惜，
他的幾個兒子都不太爭氣，做個富家翁尚且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是想要讓烏家有所發展，甚至是保持著現在的水平都非常難，只會漸漸的沒落下去。
這些算得上是烏經國的一大心病。
這次見到劉利民，他的心裡雖然很不痛快，但他也很清楚如果能夠得到對方的承諾，那至少在劉家倒台之前，烏家都會有一線生機。
現在聽到劉利民答應下來，烏經國也沒有再執著過去的事情，邊走邊說道，「關於林默的事情，你有什麼想問的，有什麼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可以問了。」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一樓的大廳，眾人的目光又再次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不少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唏噓。
畢竟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絕密情報，當初很多人都知道，在場也有很多人知道內幕。
現在看到曾經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竟然能夠走到一起，而且看樣子氣氛還很和諧，這同樣讓他們大感意外。
劉利民並沒有在意這些人的表情變化，出聲道，「安排車，去林默之前居住的出租屋。」
「是！」一名工作人員領命，一路跑出了大廳。
領導的專車都是24小時候著的，所以才剛過沒多久，一輛嶄新的考斯特大巴車就停在了警局的院子當中。
劉利民主動伸出手，客氣的說道，「經國兄，請。」
烏經國也沒有客套，徑直向外走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登上了考斯特大巴車。
等劉利民也上車之後，考斯特大巴車才發動，徑直前往林默之前的出租屋。
劉利民坐在窗邊感慨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看似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仔細去看，還有很多沒有變化的東西。」
烏經國一直都在羅剎，自然這是沒有故地重遊的感覺，直截了當的說道，「說說看你接下來的計劃，我看有什麼能幫到你的。」
「你啊，永遠是這幅急脾氣。」劉利民微笑搖頭，頓了頓說道，「通過今天對林默的接觸，我覺得這個人我摸不清，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但是我不相信他的話，尤其是不相信他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只是為了當個普通人。」
「這樣的理由，你信嗎？」
烏經國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想了想後反問道，「如果你不相信林默，那你覺得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劉利民還真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他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我覺得林默有可能是美利堅釋放的煙霧彈，為的就是干擾大夏的科研進度。」
「這也不難理解，因為就算是能夠拿出圖紙，但是一個項目的製作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完成的，尤其是這些高精尖的技術。」
「我舉個例子。」
「現在就算是林默拿出了核動力航母的圖紙，那麼我們該怎麼驗證圖紙的真假？」
「模型計算大概需要一個兩個月的時間，但就算是模型計算能夠通過，實際上能不能使用，使用的過程中會不會有安全隱患，這些都是未知數。」
「說不定某個不知名的細節當中，就藏著美利堅的暗門。」
「那到時候就不是我們大夏占了大便宜，而是美利堅徹底套牢了我們。」
「往嚴重的說，美利堅能夠任為製造出各種故障，賺取我們海量的維修跟維護費用，還能夠綁架大夏的國運，影響大夏的科研進度。」
「這些都是我們必須要考慮清楚的問題。」
「不是我危言聳聽，而是我們應該時刻銘記美利堅跟毛熊爭霸的時候，美利堅就是利用所謂的外太空競賽，硬生生拖垮了整個毛熊。」
「我們絕對不能在這個問題上跌跟頭。」
劉利民說了很多，烏經國也聽的非常認真，並且也在代入這樣的思維去想問題，最後他發現還真是有這樣的可能性。
高精尖技術代表著超高的投入。
林默如果一下子拿出很多高精尖的項目，那麼必然就需要海量的投資跟大量的科研人員。
如果把這些都砸進去，最後發現圖紙是有問題的，那這樣的後果，可真是沒有誰能夠承擔得起，妥妥的就是民族的罪人。
「你考慮的倒是很全面。」
即便是曾經的仇人，但是烏經國也沒有吝嗇自己的誇獎。
他想了想之後補充道，「所以我覺得林默的問題要分開來看，待會拿完圖紙之後，你就立刻回到帝都復命，並且把今天這林默預言的事情告訴給西部戰區。」
「無論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出大事情，多點準備總不是什麼壞事。」
「另外羅剎市這邊，我會替你盯著，有什麼風吹草動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就算這是美利堅下的一盤大棋，起碼他也會撒點餌料，而這個矢量發動機的圖紙，就有可能是眾多餌料中的一個。」
劉利民現在的確迫切的需要回一趟帝都。
很多問題是在視頻電話里說不清楚的，必須要當面匯報才能更加精準，不會出現一些遺漏的消息。
其實劉利民都沒有想到，僅僅才剛到羅剎市不到幾個小時的時間，就會有這麼重要的收穫，現在回去一趟也更加能摸得清楚上面的真實意圖。
還有就是矢量發動機圖紙驗證的工作也得開始，這需要召集很多這方面的專家，尤其是航空航天領域的頂級專家。
即便劉利民地位非凡，但是有些專家跟院士也不是他能立刻調動的，還需要向上級申請。
而且如果烏經國願意配合他，劉利民覺得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對方一直就生活在羅剎市，對這邊的情況比自己要了解的更加全面，而且他的能力又在自己之上，讓他主持工作也在情理之中。
「經國兄，那就按照你說的做。」劉利民重重點了點頭，像是鬆了口氣般說道，「其實在來到羅剎市之前，我心裡還是挺有自信的，然而在見到林默之後，這股子自信就少了很多。」
「現在有了你的幫助，我這股子自信又冒了出來。」
「你和我雙劍合璧，共同把這件事情辦的漂亮，對我有莫大的好處，也對你們烏家有天大的好處。」
烏經國沒有說話，也不想深入的去聊這些問題。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輩子會有配合劉利民做事的一天，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只不過他明白什麼叫做此一時彼一時，能夠控制住心裡複雜的想法罷了。
車內安靜了下來。
兩個人各自盤算著接下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路途也並不算太遠，僅僅只過去了十幾分鐘的時間，考斯特大巴車停在了林默曾經居住的出租屋樓下。
因為已經提前收到了命令，所以小區已經被警員戒嚴，樓道也被圍的水泄不通，閒雜人等根本不可能進得去。
不過現在自媒體的能力也是非常恐怖的，雖然沒有辦法靠近，但還是有人敏銳的察覺到了兩人抵達林默曾經出租屋的消息。
一場網際網路上的流量盛宴，再次被徹底點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