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正南門,外牆之上。
此時臨近黃昏,白城城牆上的守備軍也快要到了輪換的時候。
李雙站在城頭,看著城外陸陸續續收集進城內的糧草和輜重,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雖然在白城守軍里討了個活計,還坐上了個百夫長的位置,一時間在家鄉里好不威風。
可這個位置也是同鄉們抬舉他才做上去的。
如今知府大人下令堅壁清野,周圍村落的糧草全被擄了過來。
鄉親們沒了糧草,如今又進不了城,這別說冬天該如何,想要熬過這個夏秋都是問題。
「李哥,別愁苦了,來嘗嘗這時馬記的燒雞,今天的雞可肥了這都滴油呢你看。」
一旁的副手看著李雙站在城頭,一臉苦悶的樣子,拿著自己偷偷帶上來的燒雞便上來安慰。
他又何嘗不知道如今的情況呢?
誰又沒有個家人?有家人誰有不會有幾個要好的鄉親呢?
但沒辦法形勢比人強,他們倆這種小人物最悲哀的地方就在於,什麼都做不了,但好像什麼事又都知道一些。
「老張啊,你說趙家的人打過來了,咱們這白城還能守住嗎?」
「李哥,我幹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事我怎麼說得准。」
老張不是不清楚,他清楚一些東西,但是他不想說,或者他自己也不太想面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實。
「老張,別藏著掖著了,你認識的朋友多,消息廣,有什麼你就說什麼吧。」
「李哥,那我可說了,你別往外頭講啊。」
老張猶豫再三,決定和李雙交代這裡面的道道,認識了這麼多年了李雙的人品他還是信得過的。
「李哥,林武林將軍你知道吧。」
「怎麼,朝廷派林將軍來了?」
李雙有點激動,林武這等軍內大將他可是聽過不少的傳聞。
一聽到林武來了,他覺得這場亂子可算該結束了。
但緊接著,老張就是一盆冷水潑下。
「李哥,你先別激動。我在商隊的朋友說了,林將軍已經投降了,搞不好這次帶兵過來的就是林將軍。」
這一句話猶如冬日潑冷水,讓李雙從頭涼到腳,林武何許人也,大魏雙壁。
他?投降?
這打死李雙他都不信的。
「李哥,我知道你不信,但你知道這趙明乾的軍隊是咋打仗的嗎?」
「能咋打仗,不就是併肩子砍嗎?還能咋打,難不成個個驅雷策電啊。」
李雙說完話看著老張等著對方回話,可對方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啥意思,老張,難不成那趙家的兵個個都是天兵天將啊?」
「李哥,天不天兵,將不將的我不知道,但是人跟我說,當時林將軍的兵和趙明乾的人打起來的時候,幾道雷響,就倒了不少。」
「那倒下的人,好一點的身上就留了幾個指頭大小的血窟窿,慘一點的,雷響過後便被炸得四分五裂。」
聽完這話,李雙有些犯怵,他腦子裡面已經有了些畫面。
「你說的可是真的?」
「李哥,真不真我也不清楚,但我那些個朋友他們沒必要騙我。」
李雙心中犯了難,他從未如此感到無力過。
他看向城外,仿佛感覺到趙家的軍隊已經到來。
他轉身望向城內,那裡有他的家人,還有知府的督兵。
他搖了搖頭,試圖把剛才那些話從腦子裡甩出去,但越搖記得越深。
「老張,一起喝點吧。」
「嘿,就等你這口呢。」
李雙將腰間的第二個水壺取下,這裡面可都裝的是酒。
他們這些當差的,腰間都別著兩水壺,一壺是酒,一壺是水。
老張很開心,畢竟酒這東西平常他自己買來喝還是有點不捨得的。
二人就坐在城頭,一邊喝酒,一邊吃肉,好不快活。
日至黃昏,殘陽血色,看著時辰,二人將東西都開始收拾,準備和換崗的人開始交接。
交接的流程很順利,畢竟大家都是老熟人,沒什麼好為難的。
下了城頭,二人分別各回各家。
「李哥,記住了啊,上頭說的話,回去可別亂說!」
李雙揮揮手表示知道了,便獨自走上了回家的路。
他家住的地方不算遠,可今天喝了酒,腳程有些慢,等走到自己宅院附近的時候,已經入夜。
林沖等人,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趙曦的計劃,除了收糧外,還要搞定城防軍,至少要搞定一部分。
趙曦不是什麼沒腦子的莽夫,她是打算在城裡搞點別的動靜,但不代表不會給自己留後手。
李雙就是他看上的後手。
這幾日,林沖等人觀察了許久,發現就這個李雙最好下手。
在城外有交情,家屬都在城內,地位不高不低剛剛好能用上,還不會被知府注意,簡直就是完美的目標。
李雙走著夜路,忽然間就被人用布捂住了嘴,蒙住了眼,然後又出現幾人,七手八腳地把他抬走。
當李雙再次看清周圍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個不知名的宅院內,自己被綁在椅子上。
對面坐著個十分清秀的『小伙子』
「你們是什麼人!我告訴你們我是縣兵里的百夫長,綁了我你們可有罪受了!」
對方並未被他的氣勢唬住,反而是眼前的『小伙』打開了紙扇給自己煽起了風。
「我知道你是誰,百夫長,李雙,家裡有兩個女兒還有一個剛生下來的男孩對嗎?」
「府邸就在城中偏北的地方對不對?」
『小伙』說得不多,但處處致命。
這一席話,讓李雙今天第二次體驗了什麼叫作透心涼。
他的態度立馬就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這位大人,小的就是個百夫長,在城中真的沒什麼分量。」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小的剛才確實有些囂張,還請大人原諒。」
李雙連連點頭做出磕頭的姿態,對『小伙』卻無動於衷,甚至玩起了自己的指甲。
仿佛對於他來說,眼前這個人綁來並無意義,完全就是為了娛樂解悶。
「說完了嗎?」
「大人求求你,放過小人,放過小人一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