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手裡的硯台差點砸到殤厭,在離他不遠處掉了下去。墨水濺到了殤厭的臉上身上,他甚至動都沒有動一下,依然同樣的姿勢跪在了地上。
「見過太上皇。」
殤厭甚至都沒有多看一眼旁邊的瞭然大和尚。
「你可知罪?」太上皇看到殤厭莫名的不喜,一股無名的怒火燃起。
「微臣不知。」
「皇上在哪裡?是不是你勾著皇上又做了什麼修仙的事情?」太上皇一雙銳利的眼睛瞪著殤厭,「皇上是個心思單純的人,必然是你們這些狗奴才壞了他的心智。」
瞭然大和尚忙開口:
「阿彌陀佛,出家人聽到口出誑語難免心驚膽顫。」
說罷,還看向了太上皇。
「一把年紀的皇上還是個心思單純的人。這話好比說我後山的黃鼠狼看不上雞窩裡的雞。」
太上皇:「……」
突然……
桌上的茶杯搖晃起來,宮燈也不斷地搖晃。
眾人只覺得一陣眩暈。
殤厭低呼:
「地龍翻身。」
瞭然臉色一緊,「禍不單行,漠北王離世。邊境各國虎視眈眈,京城再來一次地龍翻身。只怕是老天覺得皇上不堪,才降禍警示。」
其餘的幾個老臣子不敢說話。
沒人敢反駁瞭然大和尚的話,包括沈中書都不敢。
太上皇不樂意。
「放肆。一定是皇帝出事了,老天才會出現異樣。」
太上皇責問殤厭從哪裡過來,他總覺得殤厭這個人莫名讓他覺得討厭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恐懼。
殤厭看了一眼博落回。
「回太上皇的話。微臣從馬場過來,幾位皇子在馬場出事了。」殤厭簡單的說了馬場的事情。
總之就是幾位皇子在馬場遇到了襲擊。
只有五皇子一人平安無事。
禁軍和錦衣衛查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人。
博落回不顧沈中書使眼色,將最近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老臣實在是痛心,馬革裹屍本身將士們應有的歸宿。
可皇上卻要因為自己失眠睡不好,就學著古人讓道士用將士們屍體做法。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皇子們不思慮如何為國事分憂解難,卻結伴去馬場狩獵。」
博落回心底生出了一絲酸楚。
沒有一個皇子憂心邊境的困境,更沒有一個人考慮江南的災害導致糧食緊缺。
沈中書是個極其敏感的人。
聽到博落回的話,就知道太上皇和瞭然大和尚都會注意到他。老東西靠著辱罵皇上讓太上皇對他有更多的好感。
太上皇生氣至極。
「博侍中。你好大的膽子。」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搖晃。
老太監趕忙竄到了太上皇身邊保護他,「保護好太上皇。」
殤厭上前抓著太上皇的手臂躲在了角落裡。
「太上皇,角落裡安全。」
太上皇鬆開了殤厭的手,複雜的望著他深思。「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微臣之前在御膳房做事,宮宴上隨著義父得了幾次賞。」
太上皇沒說話。
瞭然大和尚拿著珠串的手頓了頓,聞言又動了起來。
錦衣衛要安排人去找皇上。
同時失蹤的還有杜躍。
又叫人去把東廠的劉千戶叫過來,問他杜躍杜廠督去了哪裡。
劉千戶是個掌刑千戶。
根本不知道杜躍和皇帝去了什麼地方,自然是一問三不知。
氣得太上皇又是發了一通脾氣,叫人去找。
「殤厭。你真的不知道皇上在哪裡?」太上皇當年就是憑藉敏感度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危機,他總覺得這個殤厭有貓膩。
殤厭站了出來。
「微臣不知道。」
「是嗎?」
聽到太上皇懷疑的責問,他正要說話,就聽外面有人說話。
「太上皇。錦衣衛的人來尋殤指揮使。」
「叫他進來。」
小太監忙彎腰出去,江湖從外面進來先是磕頭。
「有什麼事情直說。」
江湖遲疑了一下,幾個老臣子都在這裡。他只想悄悄的跟殤厭說。
瞭然嘆氣:
「太上皇讓你說,你就直接說吧。」
「是。」
江湖忙低頭,「南邊的長樂書寓塌了。」
諸位老臣子一愣。
「一個青樓塌了就塌了唄。你過來找殤指揮使就說這件事情?」博落回氣的就差用腳踹錦衣衛的人。
沈中書覺得不大對勁,「外面塌了的地方不止這一處吧?殤厭的相好……」
江湖忙打斷了沈中書的話。
「不是殤指揮使的相好,而是聽說杜公公在裡面,還帶了一位貴客……」
所有人皆是一怔。
殤厭最先反應過來,「微臣先過去看看。」
他趕緊帶著人離開。
博落回也反應了過來。
皇上嫌棄宮裡的妃子,尋求外面的刺激。和杜躍去了長樂書寓,被地龍翻身埋在了地下。
想到了這裡。
沈中書等老臣全都反應了過來。
「皇上。」
太上皇怒喝:
「胡說。皇上在慈寧宮侍疾。」
沈中書趕緊閉上了嘴巴。
博落回已經跟了上去。
待眾人離開後。
太上皇冷冷地望著瞭然大和尚,「你是不是在幸災樂禍?當心我叫人燒了天下的寺廟,叫你再也不能幸災樂禍。」
「阿彌陀佛。」
「怕了?」
瞭然大和尚冷冷道:
「施主犯了口業和殺業。死後只怕要墮入十八層地獄。」
長樂書寓門口。
殤厭望著一堆廢墟陰沉著臉。
地龍翻身後,馬上飄起了雪花。
不遠處,馬車停了下來。
車夫打起帘子讓博落回下來。
博落回提起官服一路小跑,旁邊的房子有塌掉的也有裂縫的,唯獨只有長樂書寓最慘。
他僵愣在那裡出神,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殤指揮使。皇上他……?」
殤厭靜靜的站在那裡,渾身散發一股疏離的氣質。「博侍中,已經叫人去挖了。」
「皇上真的在?」
博落回寧願皇上躲在了哪個後宮娘娘那裡,也不願意從長樂書寓下面將他挖出來。
「本座也不知道。」
錦衣衛的人和工部尚書聚集在這裡。
沈中書等人也來了。
饒是封鎖了消息,還是引起京城有些人的關注。這麼多的朝廷命官聚集在長樂書寓,你說下面是不是埋了一個重要的大人物?
成王爺和淮王、康王爺也都來了。
眾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皇上確實在下面。
黑漆漆的。
地龍翻身的時候,他正在賣力地耕地。
氣喘吁吁。
揮汗如雨。
一陣晃動,他被一股大力從床上掀了下去。接著尖叫聲和倒塌聲音傳來。
等他恢復了意識。
發現自己被埋在了下面。
皇帝哭了。
一絲不掛地被困在了下面,腳踩在濕漉漉的地方。不知道是驚嚇還是被凍得,他一直在顫抖。
一隻胳膊被壓住了。
頭髮也被什麼東西扯住了。
他嗚嗚嗚的低聲嗚咽:「朕要殺了杜躍這個狗東西,朕是天子。天子啊,萬一沒人發現朕在這裡可怎麼辦?」
「嗚嗚嗚……朕的後宮那麼多美人。朕的地窖里還藏著美人。」
皇上後悔了。
早知道出來有風險,他就讓杜躍把美人送到宮裡去。
杜躍被卡在了中間。
跟他一同卡在木頭中間的是一個龜公,那人前面還能哼唧幾聲。後面沒了氣息。
杜躍伸手摸到了血淋淋的腦袋。
龜公死了。
杜躍嚇得不輕,他要如何才能擺脫困境。會不會有人來救他們?
若是沒人過來怎麼辦?
有人過來救他們,自己又該如何讓皇上饒了他。
錦衣衛的人和工部的人一起動手,除了這一處其它貧民窟被砸的地方更多。博落回趕忙讓其他部門的人加班,去救助那些老百姓們。
沈中書皺著眉峰。
「博侍中。皇上要是有個意外,你我都難逃厄運。現在緊要關頭,得要把所有人聚集在這裡。」
博落回冷眼斜睨,「長樂書寓就這麼大。這麼臣子們和錦衣衛的人還不夠嗎?」
殤厭沒時間聽他們在扯皮。
帶著人親自去挖。
錦衣衛的人不顧泥巴和廚房的垃圾、茅坑的那些混合在一起,腳踩在令人作嘔的垃圾上。
「快點。這裡有動靜。」
有人喊了一聲。
殤厭趕忙上前一步,看到一根房梁橫在那裡。「趕緊過來把房梁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