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棠將帶來的細糧給了火頭軍,讓他們確保傷員的營養要跟得上。伙夫長是個四五十歲的漢子,一手顛勺很厲害。
伙夫長伸手朝袋子裡摸了一把,「大將軍活著的時候吃的都是帶著沙子的粗糧。咱們火頭軍好不容易養了一隻羊,偷偷的擠羊奶給大將軍增加一點營養。他還把羊奶讓給了傷病員。」
其他的火頭軍皆是一臉低沉。
蘇如棠聽見了心裡難受。
「我們會想辦法解決糧食的事情。」
伙夫長抹了一把眼淚,「殤夫人,我帶你去看看兵部給咱們的糧食是什麼樣子的。」
「好。」
蘇如棠跟了過去。
伙夫長將其中一個糧倉打開,裡面撲面的是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用匕首劃開一個麻袋。
裡面的糧食噗噗的掉在地上。
這哪裡是糧食?
砂礫當中摻雜一些霉透了的糧食。
軍隊中的糧食是重中之重,從來沒人敢對軍隊中的糧食做手腳。前世是周承儒和兵部的人合作,才導致漠北的軍糧出現了問題。
可這一世……
周承儒還在工部,手還伸不到兵部和戶部。
依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蘇如棠覺得哪裡出現了問題。她重生依然救不了蘇家人的性命,反而導致蘇志勛和藍璇璣早早的丟失了性命。
蘇如棠陷入了自責中。
「殤夫人。這些糧食不敢給士兵們吃。」伙夫長痛心疾首道:「我們漠北軍鎮守漠北,給我們最大阻力的不是西涼人而是遠在京城的那些人。」
蘇如棠拿出匕首,一個袋子一個袋子划過去。
無一例外。
大半個糧倉里的糧食基本都是這樣。
她將其中一個袋子又紮起來,喚來了霍覓將這幾個麻袋送回京城。「你吩咐人第一時間送到殤厭手裡。」
霍覓震驚了。
漠北的將士們若是知道京城給他們送來的是這樣的糧食,軍心還能不動搖嗎?
「夫人。我這就去安排人送去京城。」
霍覓叫人進來扛著糧食離開。
蘇如棠知道西涼人之所以糾集了四十九部不斷地攻打漠北,怕是知道了漠北沒有糧食,也必然會阻攔更多人商隊進入漠北。
她和宋懷煙的送糧食計劃更加困難。
如今……
她想到了茶州。
茶州的建興王是大周獨特的存在,當年太上皇還是太子的時候,老建興王建功立業成為了比大周太子還要令百姓耀眼的存在。
那時的先皇甚至一度動了廢太子立老建興王為太子的想法。
可在中秋夜宴上。
老建興王酒後失德,和先皇的寵妃鬼混在一起。
這讓先皇雷霆震怒。
賞賜了寵妃一丈紅,還把寵妃的家族流放到西北荒無人煙的地方。
至於老建興王?
先皇把他發配到茶州,茶州作為他的封地。讓他一輩子鎮守茶州,子子孫孫不得離開茶州那個地方。
茶州的人野蠻,地方荒涼缺水。
老建興王到了茶州,帶領茶州的老百姓愣是挖通了一條貫穿茶州的運河。讓茶州和外界通過水運聯繫上了。
他大力發展茶州的商貿,從而使茶州成為有名的三不管貿易之州。
蘇如棠想帶著銀錢去茶州買糧食,再和建興王談判走水路運送糧食到漠北。
她出發前將自己私庫的銀票都帶在了身上。
行軍打仗要的就是源源不斷的糧食軍需物資供應,京城切斷了供應,即使求爺爺告奶奶拿來的也不過是沙子裡面摻雜著霉變的糧食。
這是自取滅亡啊。
作為蘇家的女兒,蘇如棠不能容忍祖祖輩輩守著的江山被異族踏入。
中午。
火頭軍置辦了一桌飯菜。
簡單的幾個餅子,每人一碗野菜乾土豆糊糊。難得是上了一壺漠北的燒刀子,這是漠北本地的糧食酒。
喝一口,火辣辣的竄到了胃裡。
漠北的人最喜歡這一口燒刀子,醒神又能暖和身子。也是將士們最喜歡的酒,蘇志勛就是回京城述職也始終忘不了漠北的燒刀子。
蘇如棠神色沉靜,喝了一口嗆的咳嗽起來。
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我想了一下,咱們這裡往西南的方向就是茶州了。離茶州馬道也不遠,不如打通這一條路如何?」
宋懷煙放下了手中的饢,這玩意真的是不好吃啊。
「你的意思是咱們的貨物走水路到茶州,再從茶州送到漠北。」
「對。現在各路都在嚴查到漠北的商隊,不單單是西涼的探子就連大周盼望漠北出事的人也不在少數。何況,還有南理、離國的細作探子呢?」
頓了頓,蘇如棠又喝了一口燒刀子。
喝習慣了。
卻覺得這燒刀子喝下去真爽烈啊。
「漠北鐵騎和西涼四十九部打戰,其中軍糧和草藥馬匹輜重是關乎成敗的重要東西。既然兵部和戶部不給力,作為蘇家女兒的我必然要去周旋一番。」
宋懷煙提著酒壺替蘇如棠再倒了一杯酒。
「喝了這杯酒就別喝了。我跟姐姐一起去茶州,兩人同行始終有個伴。」
蘇如棠點點頭。
「你離國的生意可有人託付?」
「自然是有的。況且……」宋懷煙想到了那個男人,可惜是別國的人。話鋒一轉道:「容睿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別看他年紀小卻也學得沉穩了許多,他到底是有一兩分心在我們這裡的。」
宋懷煙不敢多說什麼。
人總是會變的。
將來容睿為了他的國家,說不定也會走上了對立面。
宋懷煙不忍心夭夭被騙。
蘇如棠大約明白了容睿話語中的意思,「有一兩分的真心也是難的,最起碼護著咱們的生意。有了銀子才是實打實的利益,打仗的時候銀子就跟水淌出去一樣。」
跟宋懷煙和蘇如棠坐在一起吃飯的是漠北軍中的兩個副將。
其中一個叫馬峰,他看了一眼蘇如棠又看了一眼宋懷煙。
對二人不禁敬仰佩服得不行。
誰說女子只能在後宅中困鬥一生。
「殤夫人和宋姑娘讓在下佩服。」馬峰抱拳道:「我手下有一人就是茶州本地人,不如讓他跟著夫人過去。茶州民風彪悍,女子打馬做生意也是尋常的事情。有他在,夫人也了解一些茶州的民俗民風。」
「那多謝了。我求之不得。在漠北沒有夫人什麼的稱呼,馬副將叫我蘇如棠名字吧。」
「對,也別叫我宋姑娘了。在下宋懷煙。」
馬峰和劉杜二人對視一眼,站起來抱拳:「不敢,不敢。」
「馬副將和劉副將趕緊坐吧。」
二人又坐下來。
馬峰端起碗喝了半碗的野菜乾糊糊,「不瞞二位。茶州的建興王跟咱們漠北的關係並不好,他說……」
「說什麼?」蘇如棠詢問。
「說咱們漠北是大周皇帝的看門狗。」劉杜氣的又想罵人了。「蘇大將軍之前曾經提議和茶州統一戰線,形成一道互助的邊境線。
那建興王說大周滅亡才好呢。反正他茶州地大物博,百姓們人人皆可上馬殺敵下馬耕地。」
馬峰補充道:
「真要那樣,他建興王就直接獨立。」
「所以……二位此行困難重重。」
蘇如棠不記得前世茶州有什麼大事情。只知道建興王后宅的故事熱鬧的很,建興王妃死於生產的時候。
又有一說其實死於後宅內鬥。
蘇如棠收回了思緒。
「困難重重也要去,我們明天吃了早飯就過去。」
宋懷煙也道:
「等大哥回來,就直接安葬了義父他們吧。總要落土為安,也省去了京城那位的惦記。」
「是。我們也是這樣想的。」
吃完了飯。
蘇如棠又去傷病所幫忙,一直到了晚上,蘇不離才帶人回來。
又是送傷兵去醫治,又有統計死亡的將士們。
看著蘇不離不修邊幅的樣子,蘇如棠鼻頭一酸。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