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鷸蚌相爭 漁翁得利

  諸葛亮說著,便向著黃猗行了一大禮。

  黃猗眼睛一亮,心中暗道此子果真不簡單。

  明眼人都知道,留下來就是人質。

  此子不僅不畏懼,反而主動站了出來。年紀輕輕,卻是個有勇氣有擔當的少年。

  而且最讓黃猗意外的是,諸葛亮這一番話也是說得極為巧妙。以求學為名,既主動表達了自己願意留下的想法,也避開了當人質這樣敏感的話題,讓場面最後不用很尷尬。

  不僅有勇氣有擔當,還是個心智成熟、少年老成之人。

  尤其最後一句請自己今後關照他,似乎他已經知道,今天唱的這齣戲,就是為了他。

  諸葛玄看著挺身而出的諸葛亮,臉上充滿了愧意:「亮兒……你這讓為叔怎麼說才好……」

  「既然你想要留下來……求學,那今後可要萬般小心才是!」

  黃氏眼角又流下淚來,但卻不敢去看諸葛亮。

  「我弟弟諸葛均,還有我兩個姊妹,就和我一起留在這裡吧;我們兄妹四人相依為命,想必袁將軍看在我們無父無母的份上,能管夠飽飯吧?」

  諸葛亮用狡黠的眼神,看向黃猗。

  黃猗嘴角抽了抽,果真一切都被這小子看出來了。

  晚上,黃猗便把白天發生的一切都說給了袁耀聽。

  「此子實在過於聰明,到最後我都不敢看他那雙眼睛了;似乎多看一下,我心裡想啥都會被他看穿了!」

  此時的黃猗再提起諸葛亮,已經是另一副神情。

  「怎麼形容看到他的感覺呢,哎,就像是看到一個……什麼來著?」

  「一個妖孽!」袁耀替他把那個詞說了出來。

  黃猗猛的點頭稱是:「對對對,就是妖孽!這個小子完全就是一個妖孽!」

  袁耀:「哈哈哈,那說明你眼光也還可以,還能看出他的不一般。」

  黃猗:「不過話說回來,你把諸葛玄一家三口都放走了,只留下他幾個侄子侄女當人質,就不怕他回頭就又勾結劉表?」

  「廬陵可是個大邑,你不是要設立廬陵郡嗎?那地方可是要緊得很!」

  袁耀搖了搖頭:「此人雖然沒什麼真材實料,但還算是個重視親情之人,不會置他的侄子侄女們於不顧。」

  「另外經歷了這些事,他還不能吃一塹長一智,那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反正已經仁至義盡了。」

  「……」

  「哦對了,諸葛亮還跟你說什麼了,他還真想找鄭渾和何夔他們求學?」

  「那就由他去吧,多派些精幹人手保護好了,磕破了點皮,我都要拿你是問!」

  待黃猗走後,袁耀忍不住贊道:「到底是我的偶像啊!」

  「無論什麼樣的逆境,都能坦然接受,還能化被動為主動,這就叫境界吶!」

  一個月後,鄱陽傳來密報:笮融設宴伏殺朱皓,奪其印綬、吞併其部眾並自領豫章太守。

  來向袁耀報告這個消息的還是諶禮。

  諶禮雙手作恭賀狀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

  袁耀掃了諶禮一眼:「何喜之有?」

  諶禮面帶笑容道:「朱皓已死,笮融那個豫章太守也不過是自封的,作不得數。」

  「而將軍您有揚州牧的表文,從現在起可就是唯一名正言順的豫章之長了!」

  此時堂內又進來數人,皆身著窄袖常服。

  分別是鄭寶、黃忠和呂岱。

  諶禮忙迎道:「諸位將軍可好。」

  黃忠第一個開口:「聽說那朱皓已死,可是真事?」

  諶禮笑著點了點頭:「此事千真萬確,鄱陽城門掛著的旗幟現在都換成笮融的僧旗了,我來此也是給少將軍匯報此事。」

  黃忠等人面面相覷,接著便一起跪在了袁耀跟前。

  「少主神機妙算,末將佩服!」

  想當日,他們還曾勸袁耀追擊朱皓。但袁耀卻沒有聽他們的建議,並且斷言朱皓命不久矣。

  沒想到只過了一個月,朱皓就被自己人殺死了。

  袁耀揮了揮手:「這算什麼,起來吧!」

  見袁耀臉上的表情很是平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黃忠如同看著怪人一般看著袁耀:「莫非那傳言是真的,少主渡雷劫而獲新生,乃天選之人,有未卜先知之能?」

  袁耀一愣,這些黃忠是從哪裡聽到的?

  「這不過只是傳言而已,我哪有什麼未卜先知的本事!」

  「正如我當如所講,這只是以退為進之計罷了。」

  見黃忠等人仍然不信,反而把自己當做鬼神一樣,用一種畏懼的眼神看著自己。

  袁耀只得解釋道:「笮融此人,貪婪殘暴,非朱皓之流能制之,我只是算到朱皓他會被笮融殺死而已。」

  「這頂多算我洞悉人心吧,可不是我有什麼鬼神之能。」

  雖然這個時代大部分人頗信鬼神之說,把自己神話成「天選之子」能使自己的形象神秘化。

  但作為人主,豈能靠迷信蠱惑部下?不如說成是自己洞察人心,拔高自己形象。

  說著袁耀看向呂岱::「定公你是廣陵人,又做過郡吏,應該知道你們廣陵前任太守趙昱是怎麼死的吧?」

  呂岱點了點頭,似乎知道袁耀要說什麼:「笮融此人我早些年就知道其所作所為。此人曾被徐州牧陶謙看重,擔任了下邳國相,並且負責為陶謙運送下邳、彭城、廣陵三郡錢糧。」

  「但此人崇佛近乎痴狂,為修建廟宇、打造佛像而將三郡錢糧貢物據為己有,由此被陶謙所惡,後來曹操征伐徐州,笮融便引其信眾及僧兵,南下廣陵,受到太守趙昱熱情款待。」

  「正如少主所言,此人貪婪殘暴,更是狼心狗肺;見廣陵民殷戶實,便殺害了趙太守,並大肆劫掠郡縣,之後就逃往了江東,和彭城相薛禮一起投奔了劉繇。」

  袁耀接著呂岱的話茬道:「笮融和薛禮投了劉繇,倒是老實了一陣,還為劉繇把守秣陵城,抵禦孫策的進攻。」

  「不過薛禮和笮融雖然守住了秣陵城,但劉繇卻把江東整個丟了。於是我便聽說,笮融在撤軍之時,又襲殺了薛禮,吞併了其部屬之後才來到了這豫章。」

  「有一有二,那再三再四就容易多了。所以本將軍才推測,此人亦有圖朱皓之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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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疑惑道:「可是此人接連背刺兩人,難道朱皓不會防之?」

  袁耀搖了搖頭:「所以說,這也都是朱皓自找的。他若不歸附劉繇,劉繇又怎會派笮融助他?」

  「再者,朱皓善推誠以信人;他死也怪不得別人,只能怪他自以為以仁厚待人,別人就會以誠待己。其身死,皆因其自以為是,想當然了。」

  話說到這裡,眾人也都明白了過來。

  呂岱:「薛禮竟然也被此人所害?若是加上這個朱皓,已經有三個兩千石的太守和國相死在他的手上了!」

  鄭寶:「此人專殺郡國之長,我願稱之為『太守殺手』!」

  黃忠:「想不到這笮融竟是如此忘恩負義、反覆無常之輩,簡直可以稱作是呂布第二!」

  諶禮:「將軍果然洞悉人心,諶某佩服的五體投地;可是將軍這以退為進,又是何意呢?」

  袁耀:「若是余汗之戰後,我窮追其軍,逼之過急,那朱皓與笮融定會唇齒相依,抱團抵禦。」

  「但若我罷兵回師,這兩人鬆懈之餘,自然會有別的心思。」

  「朱皓元氣大傷,笮融自然不會甘居其下,那朱皓的死期就不遠了。」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敢情這以退為進之計,原來如此。

  如果說剛才諶禮只是嘴上說五體投地,這下卻是真的如字面意思一樣五體投地道:「將軍這都不能稱之為洞悉人心了,簡直可以稱作是把控人心了!」

  袁耀享受著眾人讚譽,不免有些飄飄然。

  然而就在這時,黃忠卻又澆了一盆冷水下來。

  「雖然朱皓這個大敵死了,可是笮融還在,豫章東部還沒有拿下,不算『進』吧?」

  「況且若是劉繇承認笮融為新任豫章太守,兩人再合兵一處,又該如何呢?」

  黃忠的話雖然直白,但卻直擊問題的關鍵。

  就算讓笮融把朱皓殺了,那你袁耀也沒有全據豫章郡吶!

  袁耀:「啊這……」

  ……

  與此同時,彭澤縣。

  劉繇走水路,終於率領著一部分殘兵敗將,到達了豫章郡。

  然而登岸後,下屬帶給他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朱皓身死的消息。

  一個草草堆起來的衣冠冢面前,頭扎白帶的劉繇伏地痛哭流涕道:「悔不聽子將之言,錯用了笮融那廝!」

  「是我害了朱太守吶!我實在罪該萬死吶!」

  劉繇並不是假哭,而是真情實感,後悔莫及。

  被劉繇喚作「子將」的那名文士,此時也拖著病體走到了衣冠冢跟前。

  若是這名文士出現在中原不論哪一處,都絕對會引得世人趨之若鶩。也不論他要去投靠哪個諸侯,都會被奉為座上賓。

  他就是被稱作平輿二龍,主持「月旦評」的漢末名士、評論家許劭。

  許劭善於識人、評人。當他投靠了劉繇之後,便時常叮囑劉繇防備笮融。劉繇也依他所言,對笮融用之慎重。

  幾個月前,得知劉繇派笮融協助朱皓,許劭又勸劉繇,讓他派密使叮囑朱皓,讓朱皓對笮融防備著點。

  沒想到一語成讖,笮融只是短時間脫離劉繇視線,就連續殺了薛禮和朱皓。

  時至十月,天氣轉冷,江邊陣陣寒風吹來,劉繇和許劭都劇烈咳嗽起來。

  許劭面帶愁容:「咳咳……如今之計,還是想想如何對付這笮融……咳咳咳……」

  劉繇:「先生可有良策?」

  許劭點了點頭:「咳咳……吾有上下兩策,權作補救。」

  劉繇:「先生且言。」

  許劭:「上策,當派遣密使承認他為豫章太守,使其攻打南昌與袁耀火併。」

  「待其兩敗俱傷之際,明公再行伐之。如此既能為薛禮、朱皓報仇,亦能得此郡也。」

  「咳咳咳……」

  「下策,可先積聚將卒,重振軍心;最好能連結劉表,向其借兵。」

  「等重整兵馬後,再傳檄各縣,廣宣其罪,發兵伐之!」

  劉繇:「若朱皓九泉下知道本公將太守之位暗許笮融,必不能瞑目矣!」

  許劭:「此乃權宜之計,且只是密授其郡守之職,並不需廣而告之。」

  劉繇仍是搖了搖頭:「太守乃一郡之長,無天子之詔、朝廷之令,豈能私授此職?」

  「況且本公乃漢室宗親,當為世之表率,豈能罔顧宗法綱紀?若是人人如二袁、曹操一般自行其是,天下將不復我劉氏所有!」

  許劭心中嘆息一聲,只道劉繇簡直迂腐透頂。

  大人,這世道早就變了!

  自己這次風寒症好了後,就坐船去投奔荊州牧劉表去。

  同樣是朝廷任命的正牌州牧,差距怎麼那麼大呢?人家劉表能單騎入荊州,北驅袁術,南平荊蠻。你劉繇躲著袁術到江東不說,卻連理應是你下屬的吳郡太守許貢、會稽太守王朗都管不了。

  劉繇一擺手:「笮融人面獸心,本公斷不能再容他繼續作惡,子將無須多言。」

  「本公明日便發兵伐之,以討其罪!」

  ……

  當劉繇為朱皓報仇的檄文傳到南昌,且立馬又傳來了劉繇與笮融開戰的消息,黃忠等人這下對袁耀徹底的服了。

  只因那天袁耀為了自圓其說,又做出了預測,說劉繇必然向笮融興師問罪。

  感謝陳壽的《三國志》,感謝范曄的《後漢書》!

  當時大部分人並不信劉繇會昏了頭,在袁耀這個強敵外伺的時候,會和笮融來個鷸蚌相爭。

  但歷史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笮融也不相信劉繇會這麼幹脆和自己翻臉,尤其不相信劉繇還沒在豫章郡立住腳,就帶兵來攻打自己!

  遣使求和遭拒後,笮融心一狠,兩方人馬開始了一場大戰。

  袁軍也隨之緊鑼密鼓行動起來。

  雖說劉繇師出有名,而笮融的部眾多是吞併薛禮、朱皓而來,與其離心離德。但因為劉繇操之過急,沒有召集足夠的兵馬就開打,所以導致首戰失利。

  劉繇並不氣餒,接著便集結了麾下所有將卒,第二次終於是把笮融打的大敗,使其僅餘數百人逃入了山中。

  兩人有來有往,卻給了袁耀足夠的時間來調兵遣將,來個漁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