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千古第一駢文橫空出世

  「時維七月,序屬一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騑於上路,訪風景於崇阿;臨帝子之長洲,得天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迴;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

  「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上繚之浦。」

  袁耀每走六步,就會抿一口酒潤喉,然後繼續改編一段。。

  這裡說到了「潦水」、「舸艦彌津」,已是點明了地點。

  尤其是最後那句「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上繚之浦。」

  袁耀是用極其森寒的語氣說出的,似有深意一般,說完冷冷掃視了一圈眾人。

  眾人自然一下子想到了前些日子袁耀襲占上繚城,大破彭氏宗族的戰事。

  所有人不免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若是他們得罪了袁耀,今後也會是彭氏那般族破家亡的下場嗎?

  而且袁耀這兩段話,說的極為輕巧寫意。

  似乎只是在遊山玩水的空閒間,就翻手把號稱豫章第一強族的彭氏滅了。

  此等手段,莫不讓人膽寒。

  雖然天氣,但很多人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好在袁耀很快就繼續起了下文:

  「遙襟甫暢,逸興遄飛。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遏。睢園綠竹,氣凌彭澤之樽;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四美具,二難並。窮睇眄於中天,極娛游於暇日。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望長安於日下,目吳會於雲間。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儘是他鄉之客。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

  這段袁耀隻字未改,卻十分契合現今的時勢和自身的境遇。

  漢家天子在長安被李傕郭汜把持,是故「閽而不見」,汝南袁氏世代侍奉帝王,但值此亂世,「奉宣室以何年?」

  袁耀離開中原故地,從壽春出發,經廬江天柱山而南下,已然成為「他鄉之客」。

  袁耀的聲音抑揚頓挫,忽爾就悲愴起來:

  「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嘗高潔,空餘報國之情;蔡邕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這一段前面提到的四個人物,馮唐、李廣、賈誼、梁鴻都是漢朝人物,很容易引起眾人共鳴。

  只是最後的「阮籍猖狂」的主人公現在還沒出生,袁耀也沒想到更合適的,只能用為董卓悲傷嘆息的蔡邕替代。

  深吸一口氣,袁耀開始了結語:

  「耀,七尺男兒,世受天恩。無路請纓,等終軍弱冠之年;有懷投筆,慕光武力挽狂瀾。舍簪笏於百齡,奉晨昏於萬里。非周公之吐哺,接孟氏之芳鄰。他日趨庭,叨陪鯉對;今茲捧袂,喜托龍門。楊意不逢,撫凌雲而自惜;鍾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說完最後一句,袁耀讓下人斟滿一杯酒,敬向諶禮和在場眾人,一飲而盡。

  這一段就純屬自賣自誇了。

  大概意思是我袁耀,地位高崇,家族世代受天子器重。想要主動請纓殺敵卻一直沒有機會,等到終軍一樣年已二十一,這才有了投筆從戎的機會。

  我羨慕光武帝「力挽狂瀾於既倒」光復漢室的英雄氣概,如今我拋棄了富貴優渥的生活,奔波萬里為父親分憂解難。

  我袁耀的愛才之心雖然不能與周公相提並論,但是這次能和在座的賢德之士相交往,也是不枉此行。若他日我再次與父親相見,會很高興提到今日的事情。

  今天我僥倖地奉陪各位長者,高興地登上龍門。假如碰不上楊得意那樣引薦的人,就只有撫拍著自己的文章而自我嘆惜。既然已經遇到了鍾子期,就彈奏一曲《流水》又有什麼羞愧呢?

  一首《滕王閣序》作罷,在場眾人仿佛被世外天音洗禮了一般。

  從一開始,所有人的嘴巴張開後就沒合上過。每個人的眼睛都瞪得賊圓,眼皮敢眨一下,都是對這篇曠古絕今的駢文,對袁耀的大不敬!

  宴席還未結束,袁耀就飄飄然走人,留下滿堂目瞪口呆之人。

  啪啪!

  只見徐氏家主徐宗自己呼了自己兩巴掌。

  「我之前居然還懷疑袁將軍是一不學無術之徒,我是真該死啊!」

  熊氏家主也是老臉一紅,他和徐宗一樣,一開始都沒把袁耀當回事。

  諶禮也是終於反應了過來,急忙抓住一旁的聶氏家主,心急道:「聶主簿,怎麼樣,剛才都記下來沒有?」

  聶氏家主此時滿頭大汗,執筆的手都在顫抖。

  「袁將軍六步成文,出口成章,老夫已是盡全力在記了。」

  「但紙筆端上來的太晚了,前面的一些句子還是有些遺漏。」

  「人家袁將軍每走六步才說一句,這你都記不住,你是幹什麼吃的?」

  立刻有別的家主叫嚷起來。

  「虧你聶家還擱那天天自誇,什麼論工書豫章第一,我看趁早把官職辭了,讓人家真正寫字快有本事的人當主簿!」

  「就是,袁將軍前面的幾段,可是盡數我豫章千里美好風光的,這你居然還能給漏了!」

  和聶氏不對付的強族大姓們立刻群起而攻之。

  「那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上繚之浦』是多美的意境啊,這句你沒忘了寫下來吧?」

  「淺了,見識淺了!此文不止盡寫我豫章之風景,還有抒情言志之意!」深諳文學之道的諶禮出聲駁斥道。

  「別吵吵,有這功夫不如都好好想想,先把這篇駢文補齊了。」

  「就是,先把文章拼湊起了,再慢慢欣賞不遲。」

  「這樣的文章,我要拿回家供到祠堂裡面去,這可是千百年來,第一次有人專門為我豫章寫的駢文啊!」

  眾人七嘴八舌之際,喻氏長者已是奮筆疾書,完完整整將袁耀版的滕王閣序默寫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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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老果然有過目不忘之能!我差點都把這茬忘了!」

  「什麼過目不忘,這叫過耳不忘!」

  為了確保萬一,眾人拿著喻氏長者默寫的,和聶主簿記下來的先對照了一遍。

  「這些字都確保對著吧?」

  「對不對的,改天登門找袁將軍直接請教不就完了嗎?」

  眾人也不吃飯喝酒了,直接把案几上的好酒好菜都推到地上,讓下人拿來竹簡和筆,開始抄寫起來。

  一場豫章強族大姓們為試探袁耀而準備的宴席,就這麼變成了小學生抄課文的現場。

  當然這些土著裡面,也有文化水平比較低的人,聽不明白這篇駢文,也理解不了袁耀的抒情立意之處。

  但見學問最高的喻氏長者和諶禮兩人神情極為凝重,而且在場大多數人都對這篇駢文讚不絕口,這幾個土包子也只能假笑著附和眾人。

  今天,對豫章郡來說無疑是意義重大的一天!

  只要讀過幾年書,胸中有些許點墨之人,在讀過袁耀版的《滕王閣序》後,都會手不釋卷,贊其勝過所有駢文!

  一時「洛陽紙貴」提前在南昌上演,實際上別說買不到本就珍貴的紙張了,就連一向供過於求的竹簡居然短短几天就直接脫銷了。

  要知道江南之地不缺竹子,而豫章士人稀少,用作書寫的竹簡從來不缺,但就短短三天,市面上已經是看不到竹簡了。

  甚至有奸商敏銳地嗅到了商機,大肆囤積便宜的竹簡,僱傭了一批寒門庶子抄寫了十幾大車竹簡的《滕王閣序》,然後立刻分三路運往中原、荊襄、吳越之地去販賣。

  因為袁耀當時沒有對此文命名,豫章土著們一合計,先將其暫稱之為《豫章賦》。

  眾人請教袁耀時,袁耀也沒異議,畢竟現在還沒有滕王閣,這個丐版《滕王閣序》只能改個名字。

  《豫章賦》後來一經流傳到中土士族圈子,立刻成為了所有文士、名人矚目的存在。

  據說第一批運《豫章賦》竹簡到中原販賣的奸商,最高一份竹簡賣出了一萬錢的價格!

  當然,現在的袁耀還沒有意識到,這篇《豫章賦》會使他在中原士族中聲名鵲起,會給他的形象帶來多麼大的提升和改變。

  《豫章賦》橫空出世的當夜,諶禮和徐宗就聯袂而至,主動示好袁耀。

  諶禮本就是博學之人,著有《書儀》十二卷。

  徐宗則自命為豫章第一大儒,與當世大儒孔融交好。

  兩人是整個豫章郡除了喻氏長者外最為篤學之人。

  因此在劉磐和袁耀之間,這兩人更傾向於「腹有文墨」的袁耀。

  袁耀也知道光是「腹有文墨」,並不足以讓這兩人背後的宗族勢力倒向自己。

  便是帶著這兩人,在自己軍營中巡視了一圈。

  袁耀手下雖無名將,但卻有一位擔任過西園八校尉的老將指點練軍之法。

  那就是助軍右校尉馮芳!

  呂岱本就是良將之才,加上這位統領過大漢禁軍的老將在旁指點,練起兵來自然差不到哪裡去。

  而且袁耀也去過了劉磐軍中,為爭一扇豬肉,一個屯左右兩隊的士卒能自己打起來。

  只要這兩個人眼睛不瞎,都能看出來哪支軍隊更軍紀嚴明。

  除了展示「手中有兵」,袁耀還要展示自己「胸懷韜略」的一面。

  參觀完軍營,便是拉著諶禮和徐宗進了主帳,一番密談後,兩人便欣喜而歸。

  第二天,諶禮和徐宗,便再次叩營拜訪。

  這次還帶來了熊、聶、王、羅、章、莫六族之人,還把一向不慕功名的喻氏長者也哄騙來了。

  也是在自己主帳,袁耀說出了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那就是三分豫章郡!

  袁耀打算將偌大的豫章郡,分為三個郡,各置郡守、郡丞和都尉。

  分豫章郡南部,以廬陵縣為郡治,設置廬陵郡。

  分豫章東北部,以鄱陽縣為郡治,設置鄱陽郡。

  剩下的西北部,則仍以南昌為郡治,延續豫章郡。

  「我豫章郡,乃千里大郡。論地域之廣闊,堪比中原的一州之地!」

  此時的豫章郡,其實就是一整個現代的江西。而中原的青州、徐州、兗州也差不多是一省的大小。

  「論人口戶數,我豫章郡人口最多時,有近五十萬戶、二百萬口。除了南陽、汝南二郡,哪個郡的丁戶比我豫章還要多?」

  「而且自黃巾之亂以來,中原十戶六空,百姓多死於天災人禍,也有往別處逃難的。而我豫章郡四方清晏,僅有瘟疫流行,並無戰爭之人禍,人口並未折損多少。」

  「現在如果再統計一遍丁戶,想必我豫章郡戶口人丁,必然超過南陽、汝南二郡了!」

  「如此地廣人眾之大郡,僅靠一個郡府治理,如何能使百姓安居樂業?」

  袁耀說到這裡,眾人也聽明白了袁耀要三分豫章郡的理由了。

  「我等生來就是豫章之民,死的時候又怎能為他鄉之鬼?」

  「就是,到時候編族譜,入祠堂時牌位怎麼寫?總不能我父親是豫章郡民,到我這一代卻成了廬陵郡民了?」

  王氏和羅氏的人立刻站出來反對。

  這兩人分別是南昌縣的縣丞和豫章郡主記,但其背後的家族根基在鄱陽和廬陵。

  這個時代的世家大族,都擅長兩頭下注。比如潁川荀氏,就在袁紹和曹操兩頭下注。

  當然最知名的還是琅琊諸葛氏,直接魏蜀吳三頭都下注。

  豫章這些強族大姓們,自然也有兩頭下注的。

  袁耀微微一笑,這些人的反對在他的意料之中。

  「世上無亘古不變之事物!」

  「就好比這豫章郡,三百多年前並不存在,乃是漢高祖分九江郡而置的!」

  「再往前,九江郡也不存在,這裡不過是吳楚兩國交界之處。」

  「或許再過幾百年,世道會變得連郡這一級府衙都不存在了!」

  王氏縣丞冷哼一聲:「世道變化,與我無關。」

  「袁將軍出身顯赫,汝南袁氏名族聲望,海內無出其右!諸葛府公的太守之職,也不過是尊父一句話就能任免的。若是將軍想強行分郡,也不用和我等商量!」

  這王氏縣丞卻是把袁耀當成了以勢壓人之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