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裴松之注引《典略》:術僭號,欲以(金)尚為太尉,不敢顯言,私使人諷之,尚無屈意,術亦不敢強也。建安初,尚逃還,為術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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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內,袁耀聞聲微微皺眉。
「外邊怎麼那麼吵?去看看怎麼回事!」
「諾!」
陳到拱了拱手,轉身走出堂外,不多時便走了回來。
「回稟殿下,是豫章都尉黃猗,他想往前站幾個身位,一不小心推搡到了廬陵太守諸葛玄,加上丹陽主簿蔣干鬧了個誤會,使得諸葛太守面色有些不適。」
「黃猗?」袁耀冷冷一笑,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若是別人推了諸葛玄一把,孤相信是一不小心,但要是他,哼,肯定是故意的!」
「去,讓黃猗滾去最後面排著,就說是我說的!還有蔣干,讓他也去最後面。」
頓了頓,袁耀又道:「先把諸葛玄請進來吧,再讓人把虞翻叫回來!」
「諾!」
陳到稟手稱是。
沒幾下,堂外便傳來幾聲叫喊。
「憑什麼啊!本都尉不去!」
「我不信,有本事你叫他出來當面說!」
「你幹什麼,別逼我跟你動手啊,我告訴你,我能一打七!」
「哎喲~撒手~嘶~疼疼疼~錯了錯了~我去後面還不成麼!」
「呸!狗仗人勢!」
袁耀一腦門子黑線,不用出去看,光聽這聲音,他都知道這是誰在叫嚷。
下一刻,陳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地走了回來,胸膛微微鼓起,似乎憋著一股悶氣。
袁耀不由得一樂,不由得腦補起剛才的畫面。
能把一向不苟言笑的陳到搞出內傷,看來自己這個姐夫「風采不減當年」啊!
「諸葛世叔!」看到諸葛玄被人攙扶著走進來,袁耀連忙收斂了神色,起身欲迎,「豫章一別,已近兩年,侄兒不甚想念諸葛世叔!」
「快快請坐!」
「老臣拜見太子殿下!」諸葛玄卻連看都不敢看袁耀一眼,就地便跪。
「快快請起!」袁耀故作尊老狀,快步上前扶起諸葛玄。
心裡卻在想,這老匹夫,兩年沒見衰老成這副模樣,看來是沒幾天活頭了!
活該!
一旁攙扶著親叔父的諸葛瑾卻一臉驚詫,他倒沒想到袁耀居然會如此親近自家叔父。
不是聽亮兒說,他們之前有嫌隙麼?
寒暄客套間,袁耀又命人在客座上加了一張軟席,親手扶著諸葛玄坐下。
主賓落座,諸葛玄坐了沒兩秒,就抬起屁股,咳嗽著拱手道:「臣年老多病,難以奉公,特來請辭,還請殿下允准!」
袁耀眯著眼,並沒有第一時間答話。
去年袁耀還擔任揚州刺史的時候,就指派了海昏縣令何夔擔任廬陵郡丞,以分諸葛玄之權。何夔到任後,大有取代諸葛玄之勢,加上本郡都尉蘇飛的支持,諸葛玄很快就放棄了掙扎,讓出了所有處事之權。
等到了下半年,諸葛玄就開始了上書請辭,不過袁耀一直沒有批准,主要是不想讓諸葛瑾諸葛亮兩兄弟多心。
一直等到今年,袁耀才允許諸葛玄離開廬陵,以述職的名義返回壽春。
「咳咳……太子可否允准?」
諸葛玄艱難地保持著跪姿,再次開口請求道。
袁耀當然巴不得諸葛玄請辭,這樣還能騰出廬陵太守的位置,讓自己的人上位呢!
突然只見,袁耀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處理辦法。
「諸葛世叔這是何必呢?」
只見袁耀一臉誠懇:「江西三郡,唯廬陵郡多山越部族,然這兩年來,境清民晏,此乃世叔之功,孤正欲表彰,世叔奈何請辭乎?」
「咳咳~」諸葛玄咳嗽個不停,老臉都紅了,「鎮撫山越,乃都尉蘇飛之功,安撫郡民,乃郡丞何夔之勞,咳咳,臣到廬陵之後,身體多病多難,一個月有大半個月出不了門,廬陵的功績,又與臣有何關係呢?」
「今日臣來,一來是想請辭,二來便是保舉本郡郡丞何夔,接任廬陵太守一職!」諸葛玄說著,顫抖著手從懷裡掏出一封竹簡,「這便是奏表,還請太子……咳咳咳……代臣轉呈陛下!」
站在諸葛玄身後的諸葛瑾連忙躬身從叔父手中接過奏表,小步走到袁耀案前。
袁耀一把按下奏表,卻只是盯著諸葛玄看。
諸葛玄咳嗽不止,又以袖掩面,但袁耀依舊從他的蒼老無神的雙眼中,看出了一絲不滿,甚至是怨忿之意?
也是,自己從他手裡奪取了豫章郡,又把他趕去了廬陵蠻瘴之地,只是拿俸米養著他,心中有所怨忿也是正常的。
「如今仲氏新立,正值用人之際!像諸葛世叔這樣的名臣之後,更應當為我父皇分憂,豈能就此致仕養老呢?」
諸葛玄愴然苦笑:「太子抬舉了,老臣已然入土之身,為今心愿,只是想多陪妻子幾日,好能安安穩穩閉上雙眼而已!」
「如何……咳咳咳……擔待得起一郡之任?
袁耀微微一笑:「世叔誤會了!」
「孤說的不是讓你繼續做郡守!而是……打算保薦你入朝為官!」
「九卿之位,世叔有興趣沒?」
「咳咳咳,不論什麼官職,臣這身體已然……」諸葛玄搖了搖頭,正想一口回絕,眼中忽然煥發出異樣的光彩來,「殿下說什麼?九卿之位?」
「老臣……咳咳……沒聽錯吧?」
袁耀心中冷冷一笑,面上故作淡然道:「沒錯!」
「如今九卿尚有空缺,如宗正、太僕、少府,這幾個卿位都沒人來作,不知世叔可有意向?」
「呃……」諸葛玄很想拒絕,但張開嘴卻說不出一個不字!
開玩笑,這可是九卿之位!
是中央朝臣,還是兩千石中品秩最高的中兩千石!
陽都諸葛氏整個家族史,還沒出過九卿級別的官員呢!
官位最高的,便是家族的先祖諸葛豐,但就算是諸葛豐,當年也不過只做到了司隸校尉,距離九卿還差一截!
但就算祖上只出過一個司隸校尉,也足以讓陽都諸葛氏躋身琅琊士族之一,擁有了世代為官的資格!
倘若諸葛玄能夠躋身九卿之位,那麼陽都諸葛氏就算是出過兩名兩千石的朝廷公卿了,今後就足以自我標榜為「世兩千石之族」,即是「世族」了!
哪怕諸葛玄今天當九卿,明天就翹辮子,那也是算數的!
從「士族」到「世族」,這可是家族階層的躍升。從今往後,陽都諸葛氏便不再是陽都諸葛氏,而要被冠以「郡名」,即被稱為「琅琊諸葛氏」了!
琅琊諸葛氏的後人,從自己兒子這一代開始,只要成年,便不再是「普通士人」,而是「公族子孫」了!
這是何等的榮耀和福祉啊!
自己,真的可以麼?
「莫非世叔覺得九卿官位低了?」袁耀指關節習慣性地叩擊起了案幾,「其實,世叔你被拜為三公也不是不可能!」
「金太尉的事情,你們都聽說了吧?」
諸葛玄愣了愣,立刻點頭:「臣略有耳聞!」
哪怕諸葛玄身體再差,再沒精神出門,但最近壽春城發生的最大的事情,同時也是仲氏立朝以來第一樁醜聞——金尚叛逃案,諸葛玄還是有所耳聞的。
「聞聽金尚叛逃,我父皇龍顏大怒,想殺一儆百的,不過被孤勸下來了!」袁耀淡然一笑,像是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輕鬆。
「當然,金尚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他的太尉肯定是當不成了!」
「倘若世叔能當幾個月的九卿,到時候有本太子保舉,想來上位三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太子是說……臣能當太尉?」諸葛玄本就不穩的呼吸,徹底變得急促起來。
「是啊,」袁耀點了點頭,隨即拿起了諸葛玄的奏表,故作苦笑狀道,「不過看世叔的意思,恐怕還記恨著我,所以不肯為我仲氏王朝效力了!」
「咳~」諸葛玄使勁把咳嗽憋了回去,臉色通紅,人一下站了起來:「臣怎敢記恨太子殿下?」
「臣如今擁有的一切,皆拜殿下和陛下所賜,對仲氏感恩戴德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心懷怨恨?」
「臣諸葛玄,」諸葛玄扔了拐杖,直接納頭就拜,「必當為仲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就算死,老子也要死在九卿,不,死在三公任上!
「世叔對我仲氏,果然是忠心耿耿啊!」袁耀連忙放下奏表,上前去攙扶諸葛玄。
「啟稟殿下!」堂下忽然走上來一名親兵,作稟手狀,「中庶子虞翻到!」
袁耀先是點頭示意放行,又對著諸葛玄和善一笑:「虞翻頗通醫術,方才聽說世叔有所不適,孤特請他來給世叔您診治一二!」
「臣沒病!」諸葛玄強忍著喉嚨的酸癢,兀自辯解起來,「臣身子骨硬朗得很,不用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