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公瑾所料,袁家小兒並未率輕騎前來!」
深夜,大帳中。
孫策把酒,與周瑜言歡。
「某早就有言,袁家小兒,色厲膽薄、貪生畏死,難成大事!」
周瑜端起酒盞,與孫策相對。
「他怎敢冒性命之危,只率輕騎日夜兼程前來,與將軍你當面對陣呢?」
兩人相視哈哈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別部司馬陳武,前來領命!」
一道悶沉的聲音從帳外傳來。
孫策眉頭一挑,放下酒盞。
「進!」
周瑜起身,親自為陳武揭開帳簾。
「陳司馬!」
「周護軍!」
陳武依次行禮,最後朝著孫策所在的方向半跪於地。
「少將軍,末將依令,已挑選百名精兵在轅門待命!」
「繩索撓鉤及引火之物,皆已備齊!」
「甚好!」
孫策站起身,繞過案幾,親手將陳武扶了起來。
「今夜能否破城,就全看子烈的了!」
陳武神情肅穆無比:「末將必不負少將軍所望!」
「凡事事不過三,陳武若是今晚還不能破城,實在有愧少將軍信賴,亦有負周護軍妙計。」
「陳武寧願戰死在城上,也無顏再回來!」
孫策轉身從周瑜手中接過兩盞酒,將其中一盞遞給陳武。
「來,子烈,吾與公瑾敬你一杯!」
一杯烈酒下肚,似有一股火氣直衝腦門。
陳武扔下酒盞,朝著孫策和周瑜拱了拱手,轉身便走。
孫策和周瑜也扔下酒盞,跟著陳武出了帳門。
走到轅門處,正見一百名精兵分列左右,隊列中並無一人私語。
陳武從腰間摸出一根小木棍,舉起來朝眾人晃了晃。
一百人皆掏出同款木棍,接著張口將木棍咬在嘴裡。
陳武也銜上了枚,然後又朝著孫策拱了拱手。
孫策朝陳武及其身後的百名精兵回了一禮,然後朝把守營門的衛兵揮了揮手。
營門大開,陳武一眾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整個過程安靜無比,只有衣服摩擦的沙沙聲。
除了戍衛巡守的衛兵,並沒有驚動任何人!
孫策和周瑜返回大帳,點上了一炷香。
這炷香並不完整,而是被折了一部分。
孫策一邊盯著燃著的香,一邊穿戴起盔甲。
「公瑾,此香燃盡,便擂鼓聚眾!」
「是!」
……
陳武一行很快便靠近了烏程城。
這處城牆下,野草叢生,極易藏人。
而嚴白虎和嚴輿毫無守城經驗,並未做到「堅壁清野」。
儘管這段城牆上的燈光極其微弱,但陳武還是很謹慎地只帶著自己的副將,借著草叢的掩護靠近了城牆。
兩人到了城下,整個身體都貼在城牆上,儘可能降低被發現的機率。
陳武從腰後摸出了繩索,其中帶鉤的一頭,也提前在黑漆里泡過了。
鐵鉤轉了兩圈,便輕柔無比地被拋上了城頭。
陳武用勁拽了拽,覺得可以了之後,便立刻開始攀爬起來。
副將從背後摸出一把短弓,為陳武打起了掩護。
陳武雙手雙腳的動作迅猛無比,三下兩下便攀上了城頭,但卻連一點異響也沒發出。
布鞋踩牆的聲音,也是沙沙的,和風聲混在一起讓人難以覺察。
陳武探出腦袋,觀察起城牆上的狀況。
和前兩晚偵查的情況一樣,這段城牆上仍然只有三名山賊巡守。
此時那三名山賊,都圍在一個火堆旁烤火。
不巧的是,其中兩名山賊面向的方向,正是陳武所在的方向。
另一名山賊則靠著里側的城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看著城外。
陳武一手抓著繩索,另一隻手給手下打起了手勢。
夜色昏暗無比,手下只顧看著燈火處,一時並沒注意到陳武。
陳武無奈,只得從嘴裡取下木棍,瞄準手下的腦袋便扔了過去。
這一下正中手下的腦殼,好在手下嘴裡也咬著木棍,吃痛卻沒發出聲。
再抬頭,便隱約看到陳武朝另一個方向不停揮手。
副將秒懂,立刻收起短弓,躡手躡腳朝另一邊走去。
走到合適位置,副將從背後摸出自己的繩索,也是一發便勾牢了夯土城牆。
等爬上了城頭,這人也警覺地先探頭看了看,確認自己處於視野盲區後,便悄咪咪翻過了汝牆。
接著便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向火堆處,一柄短刃悄然出現在手上。
陳武此時雖然整個人還在城牆外,但雙手已經不再抓著繩索了。
而是兩腳蹬著牆壁,兩手攀著垛口,橫嚮往火堆處挪著。
就這麼挪了好幾丈,陳武一口大氣也不敢喘。
到了危險距離後,陳武單手抓著垛口,另一隻手在腰後摸索了一番,摸到了一個石塊。
噹啷~一聲。
石塊落地的聲音,吸引了三人注意。
一隻手從黑暗中悄無聲息地伸了出來,一下便捂住了一名山賊的嘴巴,同時一柄利刃也落在了這名山賊的脖頸上。
當這名山賊感覺到疼痛的時候,喉嚨卻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其他兩個山賊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還在疑惑地看著陳武的方向。
噗呲~
美中不足的是,這一刀剛好割開了大動脈。
因此刀刃剛划過這人的脖頸,鮮血下一秒便噴射在了另外兩名山賊的身上和脖子上。
另外兩名山賊只感覺後脖一股溫熱,其中一人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把手伸向火光處去看。
這一看不要緊,剛好看到一把沾血的刀橫在自己下巴處。
沒等他驚叫出聲,刀光反射著火光,便從他下巴處划過。
最後一名山賊脖子上沒沾多少血,但他聽到了身後重物倒地的聲音。
等他轉過身,地上已經倒了一個同伴,另一個同伴眼中儘是驚恐的神色,也馬上要失重倒地。
面前,赫然是一名身著黑色皮甲,嘴裡還叼著一根木棍的死神!
「你是……嗬~」
第三個字還沒出來,最後這名山賊便被另一名死神用刀收割了性命。
呼~
陳武收了刀,終於稍微大聲地出了一口氣。
「發信號!」
陳武壓低聲音道。
副將點了點頭,從火堆里扒拉出一根燒著的木棍,將一頭燃著的火吹滅。
然後拿到垛口,用力朝下面揮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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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燃盡的木棍遇著風,火星子瞬間耀眼起來,隨著左右揮動,在黑暗的夜空中像一條火線。
城外的草叢瞬間全都「活」了過來,竄出無數黑影。
不多時,一道道黑影翻躍上了城牆。
不同於蟻附攻城需要身穿三層厚甲才能先登,這次參與夜襲的江東精銳們全都身著輕便無比的皮甲。
竹甲和鐵甲雖然防護性很強,但稍微一動就會發出響聲。尤其成群結隊的時候,響聲更大。而皮甲就沒有這樣的問題了。
不等人齊,陳武便揮手指向一個方向。
夜襲的步驟已經提前演練過十幾遍,眾人都知道在「攀城」後,下一步便是「奪門」。
沒有二話,一部分人跟在陳武身後,默不作聲地奔向東門所在。
另一部分人,則在副將的帶領下,放下繩索滑入了城內。
從攀城的地方到東門,還要經過兩處哨點。
距離第一處哨點還有十餘丈的時候,陳武便抬手止住了眾人。
轉身點了兩名得力手下,陳武便大搖大擺走向哨點。
山賊們看見城牆一端有人走過來,自然以為是自己人。
陳武靠近後,很輕易便解決了第一處哨點的山賊。
等到了第二處哨點,繼續如法炮製。
等到了城樓跟前,事情終於棘手起來。
只見城樓上下,滿地都是和衣而睡的山賊。
陳武很有耐心,招手讓手下精兵蹲低身子,靜靜等待。
「著火啦!」
「城裡著火啦!」
隨著一聲聲驚呼,大多數山賊都被吵醒,趴在城牆內側看向莫名著火的民房。
「怎麼搞的,半夜能著火?」
「莫非是誰家的爐火沒熄?」
「哪個倒霉鬼,起夜點蠟燭把自己家燒了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
喊殺聲驟然而起!
……
不多時,在陳武的兩路夾攻下,東門成功被奪下。
儘管動靜已然鬧大,但陳武已然打開了城門,並用斧頭砍掉了門軸,徹底把門板拆掉了。
如此一來,就算嚴白虎能奪回城樓,也關不上城門!
……
城中,嚴白虎整夜輾轉難側,滿腦子都是白天孫策軍裝卸攻城器械的場景。
奶奶的!
怕死不是好漢哩!
就該出城和孫策決一死戰!
守著這破鳥城,還不如殊死一搏!
就算打不贏,也不能讓孫策如此輕易卸下那麼多攻城器械。
要是明天孫策軍再攻城,可怎麼辦啊!
孫策軍的蟻附攻城都那般兇猛,現在多了這麼多弩車、雲梯、撞車,怎可能守得住!
明天要是守不住,還是第一時間趁亂從西門開溜吧!
……
「大王!大王!」
門外傳來一聲呼叫。
嚴白虎猛然睜眼,從床榻上一躍而起。
不等來人撞開門,嚴白虎已經披上了一張白虎皮,打開了房門。
「何事至此?」
「不好了大王,孫策軍攻進城來了!」
「東門那邊,現在都是孫策的兵馬,兄弟們已然抵擋不住了!」
「怎麼可能?」
嚴白虎勃然色變:「孫策什麼時候開始攻城的?」
「怎麼沒人給我說!」
來人哀聲道:「不知道啊,我一睜眼就看見到處都是孫策的兵將,在到處放火殺人!」
嚴白虎一腳把來人踢飛,怒道:「胡說八道!」
「你睡糊塗了吧?孫策的兵馬怎麼進城的?」
「莫不是李二麻子又帶人鬧事了?」
「我特早該把這狗東西砍了的,除了搶財寶玩女人,他狗腦子裡面還裝了啥?」
來人哀嚎一聲,又從地上爬起。
「不是哇,不是李二麻子,真是孫策的手下……」
「打頭陣的就是那個叫陳武的,要不是我跑得快,差點被他一刀砍了!」
「陳武?」
嚴白虎瞳孔驟然放大,幾個飛步便竄上瞭望樓。
雖然占據了烏程城,但嚴白虎仍然沒忘了當山賊時候的習氣。
他住的府院,四角都搭建了一座木製塔樓。
看守府院的,都是嚴白虎的真正親兵。
李二麻子等白虎猛士,雖然名為嚴白虎的親兵,但其實只是嚴白虎為了挾制手下極惡窮凶之徒的手段。
嚴白虎手下畢竟是諸多山賊草寇組成的草莽武裝,喪心病狂的刺頭不少,也只有嚴白虎和嚴輿能壓得住這些人。
剛爬上塔樓,嚴白虎腳下就一個趔趄,差點沒從三丈高的塔樓上一頭栽下去。
當即怒從心起,一腳踹向剛才絆倒自己那人的腦袋。
「都亂成這樣了,還特麼睡得跟死豬一樣!」
那名貪睡的山賊才剛睜眼,就被嚴白虎這一腳徹底踢昏了過去。
此時放眼望去,城東到處都是火光。
目光所及之處,皆有廝殺之狀。
嚴白虎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沒想到啊沒想到,看上去濃眉大眼的孫策,居然也這麼不講道義!」
「我還以為只有我嚴白虎,才會搞這種半夜偷襲的勾當!」
「大王,咱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
嚴白虎目光中滿是狠戾:「老虎不發威,他當我是病貓!」
「給我把所有人都叫醒,起來應戰!」
「他孫策想拿下烏程,沒那麼容易!」
「給李二麻子他們傳話,誰能殺了陳武,老子就讓他當二當家!」
「誰能殺了孫策,老子把這身白虎皮,親手給他穿上!」
見嚴白虎渾身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殺氣,那名通風報信的心腹不禁也咽了咽喉嚨。
「全聽大王的!」
「有大王在,小的們和他們拼了!」
「小的這就去傳令!」
幾個大步走下塔樓,嚴白虎剛好迎面遇上了蔣干。
卻見蔣干一手持節,一手執劍。
白天的文弱書生,在黑夜中卻有一身英氣。
「嚴都尉,吾願與汝一同禦敵!」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好!」
「不愧是袁都督的使節,果然有氣節!」
嚴白虎咧嘴一笑,迎住蔣干。
下一秒,嚴白虎猛地出手,一掌劈在蔣干脖頸處。
蔣干哼都沒哼一聲,就暈死過去。
「你們幾個,把他捆起來,裝布袋裡面!」
嚴白虎朝旁邊的白虎親兵吩咐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