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不可!」
「萬萬不可!」
孫策話音剛落,周瑜和張紘便是一起出聲。
張紘更是急切勸阻道:「將軍作為三軍主將,當坐鎮中軍發號施令,怎可親身與區區小寇對陣相鬥?」
「如今這數萬將士的身家性命,全都依託於您一人的命運!」
「將軍您有天授之姿,萬萬不可自輕!當孚四海之望,無令國內上下為您危懼!」
孫策臉色更加陰沉了。
像這樣勸諫自己的話,孫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聽到。
雖然知道這些話是對的,是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考慮。
但在孫策心底,卻從不認為能有人威脅到自己的性命!
「昔日項羽,屢屢以寡擊眾,最終成就西楚霸業,靠的是什麼?」
「他是依靠手下龍且、季布、鍾離昧等人給他打下的天下麼?」
「本將軍起於微末,若不身先士卒、以身作則,如何能令數萬將士傾心用命?」
「可楚霸王再……」
張紘還要反駁,卻被周瑜出聲打斷。
「子綱,汝且去接應陳武所部吧。」
張紘猛然反應過來,連忙對著周瑜行了一揖。
又對著孫策行了一禮,便趕緊驅馬走了。
幸好被打斷了!
孫策身邊文武,誰人不知孫策最為心馳神往的,便是那西楚霸王項羽。
而自己一時情急,居然差點就要說項羽的壞話了。
這不是要觸孫策的逆鱗麼?
周瑜看著孫策,腦海中迅速思量起對策來。
對於周瑜而言,他最傾慕孫策的一點,便是孫策的雄猛果烈的行事作風。
而且不止周瑜如此,像程普、黃蓋、韓當、朱治這些老將之所以願意折身屈事孫策之下,也都是因為被孫策驍雄的一面所折服。
相信他能像項羽一樣,只憑江東一隅,便能打出一片天地!
周瑜也同樣明白「剛則易折」的道理。
楚霸王有力壓群雄的一面,但卻同時存在很大的局限性。
以馬上得天下,不能以馬上治之。
但周瑜想得更多。
值此亂世,優先考慮的,還是怎麼「得天下」的問題,而不是「治天下」的問題。
而孫策不光有勇冠三軍之力,還兼有智略韜謀,是絕少見的「用兵如神」之人!
而今天下群雄並立,孫策正是能「馬上得天下」的強有力人選,自己幾乎不能奢望能有比孫策還能征善戰的雄主了!
最重要的是,孫策現在很年輕,未來有無限的可能!
更別說還有同樣年輕的自己。
就算最後孫策治國乏術,自己也可以輔佐之……
「公瑾若和子綱一樣,就不要浪費口舌了!」
「吾意已決!」
孫策用餘光掃了一眼周瑜,想要提前堵住周瑜的嘴。
「將軍多慮了!」
周瑜笑了笑:「我和將軍是一樣的想法,此城必須儘快攻克!」
孫策點了點頭,以為周瑜像以前一樣理解自己。
「還是公瑾知兵也!」
「烏程距離宛陵,不過三百餘里。」
「嚴白虎此時必然派人向袁耀求援了,信騎傍晚便能趕到宛陵。」
「袁耀若是率輕騎疾行,三日內便可趕來,那時一切就不好說了!」
周瑜點了點頭:「是也!」
「嚴白虎乃我軍肘腋之患,不可不除!」
「若此賊為袁耀所用,那袁術便隨時能掐斷吳、越兩地的聯繫,與將軍大大不利!」
孫策欣慰道:「吾有公瑾這樣的知己,何愁大事不成?」
「待會兒我率軍攻城,便由你坐鎮中軍,替我擂鼓助威!」
周瑜心中一嘆,知道孫策的決心已定,無法再勸。
但只是稍作沉吟,周瑜突然目光一閃,又有了主意:「方才初戰失利,銳氣受挫,由將軍親自領兵攀城,士卒必然爭先用命!」
「但如此攻城,傷亡必然不小,某有一計,可助將軍拿下此城!」
孫策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道:「公瑾說來說去,還是要勸我不要親自出戰是吧?」
「我就知道!」
周瑜微微一笑,搖頭道:「將軍誤會了。」
「我並不是想勸阻將軍不要出戰,只是想讓將軍再給陳武一次機會!」
孫策輕哼了一聲,沒說話。
周瑜繼續道:「陳武跟隨將軍以來,戰必勝,攻必克,先登破城數座!」
「像今天這樣的挫敗,還是頭一次。」
「將軍若是就此撤下陳武,讓他呆在後方眼睜睜看將軍您領兵攻城,怕是會就此傷了陳武的心。」
孫策眼神驟然緊張起來。
是啊,這一點剛才我怎麼沒考慮到!
孫策自己也是從普通將校一路打出來的,知道那種失利受挫的滋味。
尤其對於一位敢於身先士卒、勇於先登陷陣的將軍來說,一時的失利固然不好受,但更難受的是,沒有再證明自己一次的機會!
一顆好戰之心,可以受挫,但決不能受損!
孫策深明此理,因此在他遭遇自己第一次的戰敗失利後,便無論如何也要向那人進行反擊,哪怕只能打跑他不能徹底殲滅他,哪怕付出再大的傷亡,也要保持戰心不損!
「公瑾且細言!」
孫策獨斷專行的背後,也有從善如流的一面。
就是這個點,不好找。
但好在周瑜足夠了解孫策。
三言兩語便是讓孫策成功改了主意。
「既然如此,便依公瑾之計!」
聽完了周瑜的授計,孫策整個人直接豁然開朗了許多。
不多時,北門和南門也傳來了程普和韓當派人送來的戰報。
因為把大部分梯子和撞木都集中在陳武所在東門的緣故,程普和韓當發起的佯攻,自然收效甚微。
雖然是兩封敗報,但孫策此時卻有心情開起了玩笑:「公瑾你絕對猜不到,是誰在幫嚴白虎守南門!」
「是許貢老賊!」
「哈哈哈,看來這次能把這群亂賊一網打盡了!」
「傳令三軍,退後一里紮營,明日再行攻城!」
……
城樓上,嚴白虎看著孫策所部退去,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說不怕是假的!
僅僅是一次規模不算大、準備也不算充分的蟻附攻城,就讓嚴白虎手下的白虎猛士,一下子傷亡了近三成!
普通的部眾,傷亡更是不計其數。
如果孫策使出車輪戰法,派出多員大將輪番依附攻城,那這烏程城怕是連一天都很難守住!
唉!
早知如此,就不該把希望放在袁耀身上!
若是在得知孫策大軍開拔的當日,自己就率部眾退回互為犄角之勢的石城山和白虎山,絕對不至於傷亡如此慘重!
「小的們,可以歇會兒了。」
「待會吃完了午飯,找些民夫過來,多搬些石塊木頭到城牆上。」
「你,等會去多搜刮些油來……不是油水,是油,可以點著的油!」
「下次,讓他們嘗嘗熱油澆臉的滋味!」